又是无果而归的一天,扶苏还是没来。
陈庆知道以他们两个的年纪,根本经不住长途跋涉的劳顿,会面的时间会比预计中晚上不少。
但……诗曼已经等不了太久啦!
趁着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姻亲情分未尽,秦汉两国达成共享世界霸权的协议是最好的结局。
街道的尽头,一辆豪奢的黑色四轮马车缓缓驶来。
高大强健的驽马,一掌宽的橡胶轮胎,前呼后拥的精悍侍从,无不彰显出马车主人尊贵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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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突然愣在原地,神情专注地盯着车窗里探出来的面孔。
他的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皱纹,一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因为连日赶路,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然而在这样的状况下,依然不减当年的儒雅风度。
“扶苏,你来啦。”
陈庆脸上洋溢着恣意的欢笑,高高举起手臂左右挥舞。
马车中探头观望的扶苏心有所感,下意识转过头来,眼眸瞬间瞪得滚圆。
“先……”
久久的对视中,四轮马车逐渐来到陈庆身前。
来往的路人见到豪门大户出行无不退避,唯有他负手而立,拦在街道的中间。
两侧的护卫迅速打马上前,警惕地盯着他喝道:“前方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陈庆感慨地笑着摇头。
扶苏身边的护卫换了一茬又一茬,而今再无人知我姓名。
“卖肉夹馍咧!”
“又香又好吃的肉夹馍!”
陈庆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把自己都逗笑了。
扶苏打开两扇车门,又好气又好笑地佯怒道:“你还敢回来!”
陈庆泰然自若地说:“为什么不敢?”
“天大的罪过,人一死也烟消云散。”
“你我都土埋脖子根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扶苏沉声道:“谈何容易。”
“大秦恨你入骨者不知凡几,你……”
陈庆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殿下,酒水、小菜已然备好,随我来共饮一杯?”
扶苏无可奈何:“去就去。”
“诗曼呢?”
陈庆就知道他要问这个,脱口答道:“她在扶桑休养身体,过些时日咱们再去看她。”
扶苏怔了下,黯然地叹了口气。
他们都老了。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
皇妹如今也已古稀之年啦!
“当初若是朕没有路过你的肉夹馍摊子,若是没与你搭话,诗曼哪会背井离乡漂泊海外。”
扶苏絮絮叨叨地发着牢骚:“这些年她跟着你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每逢节庆之日,朕与凌华总是长吁短叹,都是拜你所赐!”
陈庆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诗曼和芷茵两个好着呢,根本没受什么苦,劳烦殿下担忧了。”
“这边来。”
二人走进茶楼的大门后,街道对面的迅速涌来二三十人的殷人侍卫。
两拨人马互相对视后,一左一右排成长列跟随进入茶楼,同时还好奇地不停打量。
如果没猜错的话,与陛下会面的是——秦(汉)国太上皇!
严格的训练让他们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举止,神色如常地继续执行护卫任务。
“坐窗边吧。”
“以前我那家铜铁铺就在对面,瞧见了没有?”
“本想着与你故地重游,可一切都变啦。”
陈庆对殷人侍卫吩咐道:“取酒菜来。”
扶苏站在窗口前,按照对方所指在脑海中复现出当年的景象。
“可惜,赵崇早三十年就过世了。”
“否则他一定知道你的老巢是何等模样。”
陈庆不由讶然:“殿下何苦讥谑于我?”
“什么老巢呀,分明是我起家的基业。”
扶苏再次打趣道:“起兵造反的基业吗?”
陈庆偏着头摆了摆手:“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吧,反正至今我问心无愧。”
扶苏收敛了笑意。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陈庆是在百般权衡之下做出的无奈之举,于社稷有功无过。
但此地位于秦国境内,是他的主场。
陈庆在海外建国后乘坐钢铁巨舰返回,比昔日共处时更加嚣张狂傲,难不成还指望他笑脸相迎吗?
“陛下,酒菜来了。”
三名殷人侍卫端来酒菜,一样样摆在桌上。
扶苏以及身边的皇宫内卫齐刷刷抬头看向对方。
“年轻人不懂事,叫着玩的。”
陈庆打了个哈哈,拿过酒壶拍碎了泥封:“昔年我乘船东渡时,装载了半船酒水。”
“最后一共剩了两坛留存至今,一坛现在享用了,一坛留着到了欧罗巴举杯共饮。”
淡黄色的酒水哗哗淌下,在碗中激出一连串的酒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