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的男人似是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腆了腆肥胖的肚腩,将一尘不染的靴子踩在了少年的背脊上,竟以他做人凳下车!

那男人肠肥脑满,重量非比常人。

少年闷哼一声,整个上身被跺得下沉,双手青筋暴起,颤颤发抖。

青黑色的半截面具被磕掉,骨碌滚至一旁,露出了少年带着伤的、苍白俊美的面容。

汗水自他下颌淌下,额前碎发散落,遮住了那双阴郁的眼睛。

那一瞬,常念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殆尽。

耳畔仿佛有重锤落下,轰鸣一声。

隔着憧憧人影,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感觉有什么认知在分崩离析,天翻地覆。

那的确是温衍,少年时的温衍。

那个不可一世的摄政王,那个永远紫袍高贵、笑着屠戮的疯子,三年后整个天下闻之色变的男人……

此时正被狠狠踩在脚下,朝一个不知姓名的权贵下跪磕头。

窗外冷雨淅沥,寒雾蒙蒙。

常念一夜没睡好,裹着狐裘倚在榻上出神,半披散的鬟发勾勒出初显妙曼的身姿,别有一番玲珑之态。

两天了,她还是没能想明白在梦瑶仙阙所见的画面。

常念所认识的温衍,从来都是俊美高贵,睥睨众生。

他拄着玉柄镶金的手杖,即便是杀人沾血时,姿态也是极为优雅的,不见一丝狼狈。

看到他跪在别人脚下做人凳,常念有一瞬间怀疑世界的真实。

人在极度震惊之下,是感受不到报复的快-感的。

她踉跄后退,身体唯一做出的反应便是落荒而逃。

她也不知自己在惊怯些什么。

只不可思议地想:莫不是自己死后扎小人诅咒温衍的那些话应验了,上天真的让温衍当牛做马,偿还他前世之罪?

“小姐,厨房说您吩咐的药汤煎好了,是现在给您送过来么?”青莲进门禀告,将常念的思绪拉回现实。

还是正事要紧。

常念只好压下心事,道:“不必,我自己去取。”

说罢拍拍脸颊醒神,起身去了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