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边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话不多,只是不断地上下打量着李云章。
李云章并没有刻意的招呼他们,他将前来吊唁的客人一一送出了门,又将送父亲上山的匠人打发了,待到家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后,才倒了两杯水放到他们的面前。
“云章,妈妈对不起你,二十多年来让你受苦了。前些时候,李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他癌症晚期活不久了,希望我能照顾你,你……”
“不用了,谢谢你,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人照顾。”李云章轻缓的擦拭着父亲的遗像,头也不抬的回道,他心里对母亲多少有些怨气。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哪个母亲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二十年不管不顾,现在却忽然回来说要照顾他,他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
“云章,你别这样,以前都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的错,妈妈愿意补偿你,用尽一切补偿你。”秦宛看着眼前这个眼窝深陷,一脸憔悴的瘦弱男孩心中不由得一疼,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之中滴落。
“是啊,云章,你就跟我们走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金丝眼镜一脸疼惜的看着秦宛,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云章见状,一股无名之火陡然升起,他猛地站起身,直直的盯着金丝眼镜,沉着声音道:“我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不会跟你们走,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们的照顾,我也不需要你们的补偿。还有,我爸爸虽然没了,但家还在,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守着这个家,守着我爸爸。”
这个家不大,但整洁有条,父亲是个爱干净的人,总是将屋里屋外整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就连倒下的前一天都还在清理书架上那并不多见的飞尘。这个家承载了太多的回忆,父亲在笑,自己在闹。父亲看书看报,自己上蹿下跳。除了上大学,他一刻也不曾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温暖又安全的家。
“云章,你还年轻,前途一片光明,你跟我们走总好过呆在这里一事无成吧。我想李老师也不想看到你这样颓废下去,他也希望你能振作下去,过好以后的日子。你妈妈答应过李老师,以后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给你最好的生活,你想工作也可以,我会提供一个让你满意的工作。”金丝眼镜紧紧地盯着李云章,虽然说的话不轻不重,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李云章有些厌恶这种眼神,像极了高中时候的教务处主任。虽然他在校时不是个调皮捣蛋差生,但多少也进过几次教务处。教务处主任那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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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云章,你就跟妈妈回家吧。”秦宛眼中滴泪,哽咽不止。
李云章深吸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家?在你踏出这家门的那一天,我的家就只剩下我和爸爸了。”
“你还是在埋怨妈妈抛下你啊……”秦宛顿时泣不成声。
金丝眼镜皱了皱眉,“你不能这样对你妈妈,你……”
还不待金丝眼镜说完,李云章却不耐烦的挥手打断:“我说过了,我哪儿也不去,你们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还有,大叔你也别和我讲什么大道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我只想呆在这里好好陪陪我爸爸。”
李云章望着爸爸那在黑色相框中的笑脸,鼻子一酸,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这一别阴阳永隔,相见无期,思念的时候,也只有隔着这透明的玻璃,遥遥相望了。
金丝眼镜一听这话,眉头猛地一蹙,鼻子喘着粗气道:“大叔?我才是你爸爸,是你亲生父亲。”
“振华,别……”秦宛面色陡变,想要阻止金丝眼镜,却已来不及。
哐当……
李云章如遭雷击,手里的黑白相框陡然落地。
父亲死前曾给他说过一个他一生都不愿提及的秘密,听了之后,李云章本来并不相信,只是觉得父亲在诓骗他,亦或者是病入膏肓的胡言乱语。
但此刻这个秘密却从一个他不认识,甚至不相干的人嘴里说出,这让他更加不愿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