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南听不下去了,打从眼睛那时起就头痛欲裂,残疾永远是他最自卑的事,他的两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了却也无法说彻底失去什么,唯有眼睛,甚至为了不要时时伤心,他还在义眼的选择上倾向于一个独属于林家人的“标识”——墨蓝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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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看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折磨。
每天记得自己不是傅惜时最爱的林默读是折磨。
每天、感受到自己左眼前透明的黑暗,左边没有余光,忽而时时在自己左边说话,而自己看不到她,也是折磨。
当盲人的日子他感受过了,不想彻底这样过一辈子。
他知道时时一定会做什么,可是时时告诉他的是她会放弃一切,包括所有金钱和产业、股份,存进信托基金,将来交还给傅疏愈和傅疏忱的儿女,她便不算辜负长辈的心意,自己也没做那白眼狼。
傅惜时跟他说,只要他,只要他跟自己去自由的海岛。
江以南长舒一口气,选择不相信傅疏愈的话:“时时告诉我,她愿意放弃一切,她会带我走,我信她。”
“是吗?”傅疏愈轻声笑笑,长长的叹了口气:“果然,姐姐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付出的情感够真挚,就会让人心甘情愿的为她付出一切,可其实她这样的人,她的温和、可爱,她的眼泪,都是伤人的武器,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保护她,你以为她爱你,其实她可以抛弃任何人,她只想守护自己她还需要的,姐夫,你只是她的一个选择而已,对于婚姻来说,你是适合的那一个,她不愿意再多花时间去适应别人,包括我,我也只是姐姐选出来的,最适合长房的掌家,她一切是为了长房而不是为了你我之中任何一个!”
“够了!”
“够了,什么够了?远远不够呢!你知道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你不敢承认,她很在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除非她真的有一定要得到的东西,否则很少不惜代价,但不代表她就不会这么做,威廉出事,她整整经营了三年!你不是林默读,你不是一个避世偷闲的傻子,你每天游走在威廉和姐姐身边,有察觉到什么吗?我姐姐她不信任你,你真的觉得她有那么需要你么?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爱她,你只不过是随时可能石沉大海中的一个!”
“我不听你说,我只听时时说。”江以南不住的深呼吸,他从前并不是这么容易激起情绪的人,这次却要拼命调整。
依稀记得侯向阳说过,他的药不能停,甚至若再有刺激情绪的事情,还要加量。
“她需要我,我就会留着的,哪怕是一个瞎了的残废……”江以南颤抖着说。
“可你会害死她的……”傅疏愈的语气软下去,一抹晶莹顺着眼角流下来:“我姐姐、好不容易一步一步撑到今天,她马上就要熬出头了,你要彻底断了她的路吗?”
江以南回过头,那一刻,傅疏愈的模样简直无法再真挚了,一时间恐惧、担忧、憎恨,通通浮起来。
“姐夫,我不是傻子,我能看得出二叔对姐姐是怎样的想法,所以我不敢接近她,我怕我跟姐姐越亲近,二叔看我们就越坚不可摧,你不明白我们这个家庭,表里不一,冷血无情,你不明白作为我这样的人……”
傅疏愈顿了顿,咬着牙才能说出口。
“我是私生子,二叔,小叔,他们都一样,无论表面再怎么光鲜亮丽,永远都摆脱不了肮脏的出身,摆脱不了人家的冷眼和轻视,只有我爸和姐姐是真的无辜,被爷爷看重,掌握家中大权,代入进来,你最初可能因为亲情和哥哥姐姐对自己的爱,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可这个世界对我们太多的不公平,真的会让人觉得窒息,逐渐扭曲。人是会变的,那些心底的压抑、怨恨,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你以为我父亲是为什么去世的,难道真是自杀?威廉逼迫家族逼迫,承受不住压力离世吗?难道没有原因是深爱着自己的两个弟弟,不忍心对他们动手吗?”
“那最该死的不是你么?”江以南寒着脸,瞧着他一字一句问:“私生子,就是会觊觎本该属于婚生子的一切,你爱时时,那你为什么不为了不伤害她去死?”
“我活着是为了平衡二叔的内心。”傅疏愈咬了咬牙,心底躲过一丝慌乱,他使劲往下咽了咽,转而又换上一副可怜的模样:“姐姐或许是真的爱你了,所以她想带你走,可你也爱她对吗?我求你,不要把我姐姐带走,她会死的……她不能放弃一切她所拥有的一切不止是私心更是为了自保!对二叔来说也是制衡,一旦她丢下,你知道死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海岛上有多容易吗?”
“那你让我怎样!”
“只有你死,才会让这个家变得一干二净……”
最残忍的真相说出口的时候,才是抽干一身所有的力气,堵住人所有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