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军器

王忠嗣接过,端详了一眼,只见那是一根中空的铜管,一边大,一边小,无意中从管中窥了一眼,能看到脚下的木板被拉近了些。

看样子,铜管里该是镶了水晶,像是琉璃,却比一般的琉璃要通透。

“此物我们命名为‘千里镜’,将军可试着这般看。”

王忠嗣遂将这千里镜放在眼前,闭上另一只眼,视线略有些模糊,但远在天边的秦岭已被拉近了许多。

视线再一转,远处一些如蚂蚁般的人影,也能清晰看到了,连他们的动作也一清二楚。

“讨南诏时,若登高望远,凭此物或可更快探清地形,抢占先机。”薛白大概解释了一句。

王忠嗣没有说话,只顾着向四面八方不同的风景看过去,那对粗重的眉毛始终拧着。

“好啊!”

许久,王忠嗣才狠狠赞了一句,笑道:“薛白你这脑子,到底是如何长的?”

他把千里镜放下,拿在手里摩挲着,正应了“爱不释手”一词,这么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倒像是一个刚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有了此物,任南诏地势险峻,山高水深,我也不怕了。”

“将军过誉了,行军打仗,最重要的还是指挥,这些不过是添些帮助的小物件。”

“你为何不献给圣人?给自己添一大功?”

薛白道:“平定南诏之前,还是保密为好。将军也莫告诉旁人,只在军中使用便是。”

王忠嗣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将军再看第二样军器。”严武先是指了指南面,那是军营边缘摆着了的几座巨石砲,之后,手再一指,指向更远处,道:“我们需抛一样东西,将军看好了。”

这边先是下了令,传令台上便有令旗摇动。之后,那几座巨砲便相继抛出弹丸。

王忠嗣抬起千里镜,目光追随着那些弹丸,只见它们在空中滑了近一里远的距离,落在远处的山脚下。

之后,有闷雷般的声音传来。

元载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天空,以为是要下雨了。

王忠嗣却是在千里境的画面里,清楚地看到弹丸炸开之处,有尘烟腾起,树木倒下……

薛白则是走了神。

他其实想过,也许在李隆基下一次去华清宫的路上,他可以试着在骊山上摆一座巨石砲进行刺驾。但,他最后还是决定把这炸药交给王忠嗣平定南诏。

情形与他在华山时又有不同了,当时阁罗凤还未叛,如今则已调动了诸多的兵马粮草,南诏之战的准备不能白费了。

“这是?”王忠嗣问道。

“火药。”

薛白回过神来,道:“乃是一个道士在学着药王孙思邈‘丹经内伏硫磺法’炼丹时,炸了炉子。我便从他手上买了他的方子,炼成了这火药。”

“不知是哪位道长?”王忠嗣再次拿起他的千里镜四下看着,想与这位道士聊一聊。

偏偏那位道士正是给圣人献兴阳蜈蚣袋的李遐周,不宜露面。薛白遂道:“世外之人,不愿被打搅,因此他虽将火药的方子给了我,却未曾透露姓名。”

王忠嗣转过望筒对着薛白看了一眼,因距离太近,吓得往后仰了仰,竟显得有些幼稚。

“走!我们过去,看看这火药。”

……

心思落在了军中事务上,王忠嗣不由自主地还是显出了统帅者的气势来。

他先是赶到那些巨石砲附近,兵士们还在忙碌着重新给巨石砲配重。

前方,一个大汉正带人在搬东西,高适引着王忠嗣等人过去,道:“这也是薛郎手下来献军器的,赵余粮。”

王忠嗣打量了赵余粮一眼,很快便看出来这汉子与乔二娃一样,都是普通农夫出身,只是替薛白做事,有了历练,显得比普通人精干许多。

“你们先当我的侍从,等平定了南诏,我再为你们荐官。”

乔二娃、赵余粮等人愣了愣,皆看向薛白。

薛白道:“还不谢王节帅大恩。”

“是,谢节帅大恩。”

侍从相当于是亲兵,因靠近主帅,是军中容易立功又危险较小的,比如,封常清早年落魄,便是从高仙芝的侍从做起,逐渐声名鹊起,累积军功。

换一个角度看,如今刁丙、刁庚兄弟还只是薛白的侍从,乔二娃、赵余粮等人却因献军器一跃成了王忠嗣的侍从,与天下间不少名将一样。

“看看弹丸。”

赵余粮还在发愣,王忠嗣已抬手一指他手里那个形状并不规则的铁球。

薛白上前接过,帮忙递了过去,道:“我们称为炮弹,这是第一批,便叫震天雷。或是薄铁壳、或是泥土裹住火药,火药在密闭之中炸开,威力不小。”

王忠嗣把炮弹拿在手里转了转,见上面有根引线,他试着往里瞧去,但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薛白遂示意赵余粮拿一包火药来,道:“将军请看,这便是火药。”

王忠嗣目光看去,见那纸包里的粉末黑乎乎的,倒像是碳粉,他先是闻了闻,又拿手指抹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一股酸苦味。

“这是何配方?”

“将军没尝出来。”

王忠嗣摇摇头,道:“尝不出来。”

“那道长说,此物乃大杀器,他不愿酿下太多杀孽,故不肯将配方告知。只能助我制好了火药,支援南诏一战。”薛白道,“当然,军中要制炮弹,只需要制好这壳,填入火药即可。”

王忠嗣显然不信薛白的一套说辞,但配方掌握在薛白手上,一时也别无他法,他只好问道:“军中所需分量巨大,这位道长制得出来?”

“制得出。”

“此事,也得先瞒着旁人?”

“是,至少等将军平定了南诏才好。”

王忠嗣无奈,不再问薛白,自点燃了一个纸包里的火药,看着它猛烈燃烧。之后,他亲手用纸与泥土包裹住一些火药,以引线点燃。

“退远些。”

“我不怕。”

薛白连忙与众人拉着王忠嗣退到一旁,捂住耳朵。

回头看去,引线燃尽。

“嘭!”

泥土四溅,火药的威力炸得周围的沙石四溅,弹得人生疼。

王忠嗣却是哈哈大笑,在薛白看起来,这四十多岁的人,愈发像是个过年时点爆竹玩的顽童。

“这用泥一裹,果然不同,又是何道理?”

薛白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故作高深,道:“火药燃烧会有大量的热量,聚集在紧闭的空间里,与外面有了巨大的气压,也就爆炸了。”

没想到王忠嗣竟是听懂了,点点头,道:“便好比是屁,一下放出也能崩死人。”

“大抵便是如此。”

“那又是何物?”王忠嗣指向箱子里一根奇怪的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