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阿合脱口反对,又忙道,“我不是说大嫂你,就是他……没准备过他的屋子!”
“倒也没事。”夏君黎开口道,“他同我睡一屋就是了。”
阿合愣怔了一下,刺刺愣怔了一下,就连单一衡也愣怔了一下,连酒都醒了一大半。“你……”他想说你不怕我趁夜拿刀行刺你,转念想想他似乎确实不必怕,后面的字只能咽下了。
“你也不回去了?”刺刺小声道,“你不是说明日还要在内城同夏伯伯谈事……”
“明日一早先去夏家庄。”夏君黎道,“就在这边歇吧。你回你屋里,一衡归我。”
单一衡还有些嘟囔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安慰自己,与夏君黎同室他便没法去挨着刺刺,如此——也算是保护了姐姐了。
并没有人知道这一晚夏君黎同单一衡说了些什么。刺刺沾枕便睡熟了,也便无从猜测——为何次日一早的单一衡突然就变得极为沉默寡言,有时想与他说两句话,他却时常在发呆,偶尔不知想到什么,眼眶还竟微微发红。夏君黎叫两人同去夏家庄,刺刺欣然应允,单一衡却几番犹豫,最后竟说了句,不去了。
刺刺大是惊奇,不意他怎么突然肯由自己同夏君黎单独待在一块儿。倒是夏君黎闻言说了句:“去吧。等会儿我去内城,你和刺刺若愿意便留在夏家庄等我——君超同你差不多年纪,你去了也不至于无聊。”
单一衡木然瞪着他,眼神实说不出是空洞还是复杂。
与夏铮在内城的诸务交接算是水到渠成,只是二司事务实在太多——到了晚上还是有几样没说完。这些事多是张庭或邵宣也之分内,就连当初朱雀也未必巨细亲晓,但夏铮——想必总还是想多与君黎盘桓些时辰,便一样样都指与他看、说与他听。
也便是如此,夏君黎才分外觉得——答允下来的这差事实在很是繁琐。譬如殿前司还消巡诫外城水火,譬如侍卫司还消分派城外养马,说来也都是要务,两司养这么多人,分这么多班,当然不是白费的。这皇城内外那许多人觊觎着这块令牌,当然不是无端的。
天色既迟,两个人边说边慢慢向外返来。从夏铮口中还得来一个可称惊人的消息——二皇子赵恺,也即庆王,似乎不日便要去宣州了。其实早年赵恺就曾在宣州住过一段时间,但宗室人丁不旺,倘若他不在都城,天子膝下彼时就只剩还是邓王的太子赵愭,与恭王赵惇两个儿子,实在寂寞,便将他召了回来。赵恺在宣州时一直以修田耕种为绩,上回同太子暗里进言将夏铮挤去南蛮偏远之地,也是他想的南方春耕的由头,夏君黎一直还以为他同太子、同当今天子都要好得很,哪知一霎眼竟然也要离京了。在如今这势头下,皇子离京就意味着被这临安城里、朝堂上下的诸般权势抛弃——意味着在对那个储君席位的明暗争夺里败下阵来。他与夏铮都并不知背后缘故,也不知庆王一向是什么态度,暗中有过什么势力、做过什么手脚。或许他确实从未有过争夺之心;或许他有过,但渐知无望,所以自愿用这种办法退出,以示清白,以保周全——总之,他此次的避走,似乎反倒昭示着这皇城里的某种暗流已经涌得太凶太急,以至于这么低敛不鸣之人竟然也在某种威胁之下待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