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这样轻轻拂开她的乱发。“若你能活下来,从今往后,放弃所有那些你不该有的生活,不要争那些不属于你的,重新开始就好了。”
她像是听见,又像是听不见,噫了一声,闭目不醒。
也许,他的确从没看得起娄千杉,但也正因为此,她在他眼里,终究只是个该保护起来的弱女子,以至于他没有办法视而不见,见而不顾。
陈容容在午时之前来看过一次,见沈凤鸣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便由他了。夏琝也偷偷悄悄来过附近,但并未进来,只在窗外窥探了下,见沈凤鸣在,便还是退走了。
沈凤鸣没多说什么。下午他气力恢复些,又重新替娄千杉去化解那未消净的内伤淤血。他更发现她身上甚至还有点点血迹——那是点点如发般细的利刺入体的痕迹,可身体里却并没有刺针。
是“凝冰诀”,还是“青丝舞”?——无论是哪一种,反正也都是“阴阳易位”心法。功力消散后,一切利刺化为不可见的水流或空气,没留下半分痕迹。可这手段又何其残忍。
若不是自己正好知晓这门功夫,娄千杉怎么还能有救?那大夫想来也是未见过这样的惨状,以至瞠目结舌。——他想来,也的确是尽力了。
娄千杉忽睡忽迷,翻来覆去了一整日,到了日近黄昏,才一下子安静下来。沈凤鸣听她许久没有动静,一时反有些紧张,近去看她,却吓了一跳。
她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只是这样仰面躺着不发一言,也不动一动,就像还在找寻自己的神智。只有那咬到发白的嘴唇,证实着她有痛觉。
忽然看见沈凤鸣,她身体一缩,眉眼之间的感觉是痛是恨,是耻是慌,一时只是交杂着、混沌着看不清。她其实并不想看见任何一个人,因为她不愿想起失去知觉之前发生的一切。痛已是其次,那受辱,那绝望,才是她无法痊愈的伤。可,回忆终究不受己控,愈是不愿想起,愈是滚滚而来。
沈凤鸣见到她这似怕似痛的表情,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他在床边坐下,掖了下她的被子,“是在夏家庄。不用担心,夏庄主会护你周全的。”
娄千杉像是呆了呆。怎么他会是这样的口吻?他不嘲讽轻慢,不戏谑取笑,不乘人之危,不落井下石——这简直不是她所认识的沈凤鸣。便这几句还不知是否出自真心的温柔之语,竟不知为何让她眼眶狠狠热起来,努力阻止自己流泪,却竟要阻止不住。
怎可——在他面前哭泣。她想旋身侧开,可怎么——怎么身体竟是这样一种沉重?“不要你假惺惺。”她想冷冷然开口,可怎么自己的声音竟然是呜咽?
“别动。”沈凤鸣扶稳她肩膀。“你伤得太重,安心卧床休息着。我叫人取点热水来。”
“沈凤鸣!”她嘶哑着喉咙,“是谁?是谁把我带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