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海同学,我去神社,难道和夜见皇后失踪有关联?”
汽车的前车灯宛如被摘下的星星,又像个稚嫩的孩童,对着来向的车眨着眼睛。
静海深月的双眸在车灯的照映下闪闪发光,白茫茫的月亮朦朦胧胧地浮现在天边。
加茂湖的水面,美的令人屏息。
“江源,我母亲其实已经死了。”
静海深月的神色清冷,但脸上还残留着几份孩子气的柔软轮廓。
她的话和语气都太过淡然,完全不像说这话该有的姿态,明明是一个大活人消失了,却可以说是不痛不痒。
江源慎几乎是慢了一拍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心怀疑问。
“.对你来说,死是什么?”
“灵魂消失了。”
江源慎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灵魂?你说你母亲没了灵魂?但肉体依然在?”
静海深月的脸上终于涌现了不安,她以凝重的表情注视着江源慎的脸说:
“我的母亲早在大地震那天去世了,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的母亲。”
“.”
听不懂,更加听不懂了。
江源慎的思绪如同一团被揉捏地满是褶皱的废纸团,无论如何张开舒展,始终无法变得平滑。
“你今天去神社应该听说了,一旦成为了皇后,其本身便是雏偶神的载体”
——「皇后不再是本人,而是神明的‘人间神体’」
五十岚窃纸的话宛如埋在泥土里的一枚贝壳,随着海浪倾覆,便显出真形。
令人窒息的沉默降临了,水渠内的潺潺流水此刻听起来莫名寂寥。
江源慎紧绷着张脸说:
“你的母亲之所以会活下来,是因为那副身体里的灵魂是雏偶神?”
他不由得望向静海深月,她凝望而来的视线是那么的直率,随风飘扬的长发好似黑夜中的游丝。
“你理解很快——”静海深月点了点头,呼吸似乎都慢了半拍,“我的母亲已经消失了,那只是一具被夺走灵魂的空壳,在这些天她在故作温柔,扮演着我母亲的角色。”
江源慎心脏在极其不安地狂跳,感觉空气像是融化的玻璃,粘稠不已。
——是神明?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让夜见寻栞消失不见?又为什么不让静海深月出岛?
对于神明来说,离开了一个皇后,岛民会在选举一个,为什么执着于她?
江源慎突然感到一种轻抚鞋底的迹象,寒战从脚下慢慢地爬了上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出冷汗。
周围昆虫的鸣叫都停止了,只有干燥的胎噪,在奇异的寂静中不合时宜地回荡。
“她现在估计在知鸟神社。”静海深月突然说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江源慎看着她。
“.因为她已经没必要再装我母亲了。”
静海深月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他,从披在肩上的黑发间,可以看见她细致雪白的脖颈上有微微肿起的红色痕迹,是被虫叮了。
“为什么没必要?”江源慎依旧无法理解。
静海深月的声线变得越来越低沉:“江源,事态的发展有些超乎控制,你要离开吗?”
江源慎惊呆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来。
“我今天只是去了一趟知鸟神社,和五十岚先生见了一面,并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事情。”他尽量以平和的语气重申道。
静海深月依然沉默不语,随后,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宛如是从海底突然浮起的一个泡泡。
“我觉得江源你现在离开的好。”
“我?”
“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已经做好打算留下来,也会选择去试试你推荐的赚钱,可你还有机会,现在去东京和黑泽同学交往团聚,她也会很开心。”
——原来静海深月是在担心自己吗?真的吗?
但仔细想想,如果她真的担心自己,之前就早说了,不会等到现在,这番说辞的真实性站不住脚。
只有一种可能,现在不听她的话,恐怕自己之后再也无法出岛了。
在短时间领悟到了这一点后,江源慎的手指掐进肉里,眉间下意识地打了个死结:
“如果我现在跟你去神社,我还能离开知鸟岛?”
静海深月悄悄地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街边在风中摇摇晃晃的野草。
恰时,四周已经笼罩在夜色里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宛如是星空的节点。
“我只是猜测,并不是绝对。”她从路灯下笔直延伸出的影子,捕捉住江源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