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知鸟少女与东京少女

柏油路被雨淋湿成黑色,细长的坡道一路延伸,知鸟岛的雨景和东京相比起来,并没有多少色彩。

江源慎回到家时,雨小的宛如从教师手腕落下的粉笔灰,橙黄的夕阳在海面上孕育而生。

踏在小院子用鹅卵石铺垫的小道上,眼前的门突然「喀嚓」一声被打开了。

“现在才回家吗?”

站在玄关的,是穿上整洁白衬衫的梓川孝空。

他似乎刮了胡子洗了脸,面部和之前相比干净不少,让江源慎产生了一种进错家门的不安。

江源慎望着他身边的行李箱和背包,自己的左脸染上夕阳的颜色。

“要走了?”

“嗯。”梓川孝空将行李箱拎出玄关,始终低着头说,“我会先去东京待几天,这些天你一个人住。”

江源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你坐什么走?”

“只能坐汽船,还有一个小时开。”

梓川孝空拉起伸缩杆,行李箱的小轮子在密集的鹅卵石上,发出「咯咯咯」的沉重声响。

“不用送我了,作为单身中年男子,在夕阳下独自离开会比较酷。”

他刻意用开玩笑的语气从江源慎的身边经过,隐隐约约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亲切和安心。

两人原本距离仅为三米,但突然缩短为三厘米,紧接着又是三米,随着轮子跳出的声响越多,距离也越远。

江源慎转过身,在白色衬衫之下的身体,似乎比大地震见到的还要消瘦。

望着梓川孝空离开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强烈的寂寞感,光是看着便使得他阵阵心痛。

——说些什么,说些什么都好.

内心在呼喊着,就连肺部都已经积攒了一大口气,随时做好了倾吐而出的准备。

随后,率先听到了梓川孝空的声音。

“我一定会再回来的,那时的我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梓川孝空慢慢回过头,但不是在看江源慎,是在看知鸟岛。

他的声音平静,温柔又冰冷,那张残留着岁月痕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只有充满坚强意志的平静眼神。

肺部里的空气缓缓地从江源慎的唇缝溜走,世界已然被夕阳涂抹上光与影的色彩。

忽然间,一种仿佛被什么温暖东西守护着的久违感觉复苏了。

梓川孝空拉着行李箱,继续走远。

他的背影实在令人难堪寂寞,江源慎不由得呼喊着他的名字。

“孝空——”

梓川孝空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背朝着他挥挥手。

“一路顺风——”

刀具在菜砧板上,发出毫无干劲的「dododo」声。

江源慎把葱切到一半时,全然没了兴趣。

他将切好的葱套上膜放进保鲜柜里,倒上一杯麦茶,随便吃了些荞麦面,随后在这栋房里翻箱倒柜。

梓川孝空的收音机并没有带走,但是那个收音机太新了,根本没肚子吞吐录音带这种老物件。

“要去找个二手家器店了。”

江源慎将录音带放进书桌的抽屉里。

窗外的湿气很重,哪怕将门窗闭紧,将空调开到了21℃,但湿润的空气还是会随着车辆行驶在路上发出的黏腻声,偷偷溜进房间。

江源慎整个人扑倒在床上,脸埋进柔软的被褥里。

第一次和梓川孝空相遇时自己还是个小男孩,他单方面的愿意接近孤身一人的自己,让自己心怀感激。

将近六年的岁月,抚平了东京时两人相处的感情起伏,但自己今天为什么没能用笑容回应他呢?

微微侧了下头,眼敛内部浮现出各种奇形怪状的花纹,那是视神经将眼球受到的压力识别为光。

一想到从今往后又必须一个人上路,江源慎的身体和灵魂,都感受到一种沉重的疲劳感。

但没办法,从现在为止,谁都不可能永远和自己在一起,既然这样,习惯失去就好。

——我到现在为止,都是这样一路过来的。

不知躺在床上多久,窗外传来摩托车的马达声,他丝毫不觉得吵闹,反而觉得安心。

第一天出门,江源慎感觉季节忽然变得暧昧。

路上背着书包的孩童喷上了防汗剂,手臂和小腿肉上,有指尖印刻出的「X」形。

昨天才下过雨,今天雨的痕迹就被光擦拭地无影无踪,远方柏油路上,还出现了摇晃的海市蜃楼。

夏天即将为春天解开束缚,天气出现转变的征兆。

烈日当空,江源慎不想一到学校就汗流浃背,出门没有骑自行车。

他和朝空摇杏选择了先坐大巴去附近的电车站,再坐上电车前往学校这样的交通方式。

交通也在日益便捷,原本一小时一趟的班次,现在缩短至半小时一次,和本州岛上的一些城市没了差别。

“哇!这个遗址超像奥林匹克会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