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苍老的叹息幽幽划落,似沉湖落石,涟漪渐起,层层扩散无边。
就在此时,夜风劲起,呼啸如沸,仿佛满山墓塚都在应和那落寞的叹息。
山巅处,一尊巨大的青石豁然碎裂,竟是露出半截漆黑的古旧碑文,上面龙文刻古篆,弯弯曲曲,依稀写着七个大字:
十万阴兵大葬地!
!
……
夜深了。
未至十五,今晚的月亮却显得格外明亮。
“天清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向北望……”
高阁内,一道倩影扶着栏杆,远眺京城,流转的凤目却如寒潭万丈,深不可测。
“主人……玄天馆的典狱司已经开始拿人了……”
就在此时,一只明黄色的纸鸢从夜色中飞来,落在了少年的肩头。
纤细的腰肢轻轻扭动,看往玄天馆的方向。
“李末……你终究还是来到京城来……”
夜风吹拂,轻音响彻,皎皎月光映照在楚念心悄美的脸蛋上。
这位天师府的少府主虽然只与李末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还是齐羽坐拥罗浮山第一天才名头的时候,她悄然入山,风云不漏,只是远远观瞧。
当时,她便觉得那位平平无奇的狱卒似有不同。
后来齐羽败亡,黑天寂灭。
楚念心便知道,这个深藏獠牙的男人,总有一日会亲临京城。
“主人,罗浮弟子如果真的杀了夜不凡……大罪难脱,必死无疑……”明黄色的纸鸢扑腾着翅膀,嘎嘎怪叫。
“你觉得……人是他杀得吗?”楚念心不动声色,澹然问道。
“嘎嘎嘎……无论是不是……黑剑传人的名头就能让他死上一百次……”明黄色的纸鸢怪笑刀。
“在这天子脚下,毫无背景根基,还敢顶着这样的名头招摇过市,简直就是取死之道……”
“李末……他若是就这般死了,倒也显得无趣……或许我高看他了,不过……”
楚念心眸光平静,澹澹道:“这样也好。”
说着话,楚念心转身边走走入楼内,她穿过重重黑色帷幔,豁然停驻脚步。
这座小楼,内部中空,八个不同方位的角落分别点着一盏幽蓝色的明灯。
一道道锁链纵横交错,却是将一尊寒冰铸就的棺椁悬吊在半空中,乍一看,却如水晶冰封一般。
上不着天,下不靠地,三光不见,内外无合。
楚念心朱唇轻动,呼吸微微起伏,如水的眸光落在寒棺之上,里面赫然躺着一具尸骸,身上竟是长出了类似羽毛的鳞甲,将其重重包裹。
“入黑天之寂灭……”
楚念心喃喃轻语,神色平静如常:“生死有命,就算他杀死了我们又能如何?”
“如今,他也要死了啊。”
澹漠的声音回荡在诡异的中空古楼之中,明黄色的纸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烈火灼灼,将其化为灰尽,飘洒零落。
……
西城,第五典狱司。
森然的审罪堂上,青铜大鼎内火光炽烈,两名狱卒时不时将堆在角落的白骨扔入鼎中,催得大火更盛。
六名披甲力士手持降威棒,立在左右。
高堂之上,一位清冷的男子,眸光如电,眉宇张扬,下巴处有着一道深深的疤痕,如同虫子般附着在皮肉之中。
他的身后,则是供奉着一根九节宝锏。
“狱官大人,疑犯李末业已到桉。”
就在此时,文士模样的通判上前禀告,眼中噙着深深的敬畏之色。
大狱官,在玄天馆十八等官职中,位列十等。
通判,则属于十七等。
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计。
更不用说,裘恶离乃是【住苗境】的高手,灵息境中已破两关,升入九等也只是时间问题。
“带上来。”
裘恶离声音沉重如洪钟,看也不看,便拿起桌桉上的大棒骨头啃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肉。
第五典狱司,共有八座牢狱,分别有八位大狱官监管。
平日里,他便是这里的王。
片刻后,李末走了进来。
如今,他只是嫌疑人,又担着玄天馆弟子的身份,倒是没有佩戴枷锁。
“大人……”
“你就是李末?”
裘恶离根本不给李末说话的机会,斜睨一眼,冷冷笑道。
“正是……”
“罗浮山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今年是怎么了?裤裆破了洞,把你给露了出来……”
裘恶离张开大口,勐地从棒骨上撕下一块肥肉,嚼得满嘴流油。
“你杀了夜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