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三瘤子探了个脑袋出来,见着是谢诚,他当下眼睛一亮,侧开身子,赶紧拉开门让两人进去。

“谢大哥谢二哥?你俩咋来了?”

他高兴道:“快进来,我家许久都没来过人了!有点脏!”

谢昭进了屋子。

看清楚眼前景象,他有些愣怔。

这一间牛棚分为左右二间,靠右边的是草棚,里头真的有一头驴,见着人来,它“咕嘎咕嘎”的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又趴着打瞌睡了。

而左边这一半,就是三瘤子生活的地方了。

是真的很乱。

地上堆了泥瓦炉,柴火,还有一些堆在角落里的衣裳。

报纸,米糠,喝水的杯子等等。

最值钱的应当就是一个铝皮热水壶,放在一张破破烂烂的四方椅子上, 不过上面落了一层灰,显然是很久没用了。

嗯。

标准的单身汉屋子。

三瘤子今年也二十一了,个子高高瘦瘦,头发有些乱糟糟的,他穿着一件破了冻的棉袄,下面搭了一条不伦不类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黑色长裤,膝盖都是破的。

一双布鞋早就破了洞,大脚趾露在外头。

他有些拘谨,搓了搓手,对着谢诚二人道:“嘿嘿,我家里头没人来,很乱,你们坐这儿,我擦擦!”

他说完,伸出手,赶紧用袖子一把擦去长板凳上的灰,又将凳子拖到了两人面前。

谢昭和谢诚坐了上去。

农村里,谁也不嫌弃谁。

早几辈,谁不是泥腿子出身?

“屋里头该找个婆娘了,你瞧瞧你这日子过得,挣了钱都没地儿花!”

谢诚对着三瘤子,皱着眉道,“起个房,再修个院子,把媳妇儿娶了日子才能越过越红火。”

三瘤子只是笑。

“谢大哥,我不是不想收拾,只是一收拾就睡不着。”

三瘤子指了指地上放着的一个包了浆的茶缸子,道:“那是我爹最喜欢的茶缸子,破了洞,也上了霉,我扔了好几次了又给捡了回来。”

“晚上一闭眼就瞧见他骂我,说我把他最喜欢的玩意儿扔了,骂我败家子儿呢,我哪儿还敢扔?”

他轻声笑着说完,屋子里三人都沉默了一下。

不是不想扔。

而是,每每一收拾,那些不愿意想起来的过去就又冒了出来,反反复复折磨他,噩梦不断。

他爹娘死之前,整整咳了几个月,最后的几天,都在大口大口的吐血。

屋子里,房梁上,还有草床上,都被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