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飞妖渐渐少了,之前死的太多了,他们的尸体填满了泠江,硬生生铺出了一条路来。那些陆地上的妖族似乎受了同族鲜血的刺激,眼睛都变得煞红,那是嗜血的颜色,现在该轮到他们了。
又是一声尖锐的嘶鸣,号角声铺天盖地袭来,妖群发出一阵阵令人心颤的怒吼,从江岸上猛冲过来。他们踏着死去飞兽们的尸体,一路冲锋到了泠江的中央,那道阵法之前。
撕咬,打砸,撞击,怒吼……他们用他们所能做到的一切破坏的手段,狠命地冲击阵法。只是这阵法乃是以仙家手段做成,哪是这些蛮力能破坏的?后边的妖群使劲往前冲,前边的妖群无路可进,一时又有许多靠前的妖族被活生生压死了去,他们的尸体同样落入江水,成为同伴的踏脚石。
徐怀谷看得心惊肉跳,他从未想到过妖族冲阵竟是这样的场景。他们就像是天生的杀戮工具一般,对死亡毫不畏惧。徐怀谷估计光是为了填满泠江为后面的妖族铺路,起码都死了一两万的飞妖,换做是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感到脊背一阵凉意。现在在他眼前的,就是这些嗜血成疯的妖族,中间只有一道阵法阻隔,他没办法想象阵法被破之后的情景。若是两军对垒,这里的任何一只妖起码都能以一当十,更何况妖族全族皆可上战场,军队数量上也比人族多,这仗该怎么打?
徐怀谷猛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哀。
白小雨在一旁冷静地说道:“你也看见了,妖族不在乎死。不仅是上边的大妖不在乎手底下妖族的死活,就连底下的妖族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他们的怨气积攒得太久了,偏居一隅的滋味可不好受。”
徐怀谷忧心忡忡,更可以说是有点绝望,感叹道:“这将是一场硬仗啊!”
白小雨看向远方的齐月山,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徐怀谷的意见。
天渐渐黑下来了,妖族的攻势也放缓了。那两名大妖发出号令,剩下还活着的妖族便停下了进攻,开始把同伴的尸体拖回树林里去。不久,他们就都撤退了,江水冲走了鲜血,除了河岸边的斑驳血迹,这条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下一次,又会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又会再有一批飞妖用自己的尸体给同伴铺路,又是一次冲锋,然后剩下的妖把尸体带回去。直到哪一天妖族真正下定决心,认为时机成熟了,就会有大妖来破除这一道阵法,届时野兽出笼,东扶摇洲将生灵涂炭。
况且妖族冲阵一次比一次猛烈,徐怀谷觉得那一天可能不会太远了。
妖族已经撤去许久了,徐怀谷还在石板上坐着,紧咬牙关,看着江对岸出神。
白小雨叹了口气,劝道:“战争就是这样的,流血,牺牲,死亡,谁都身不由己。戏也看完了,该回去了。”
徐怀谷心情很失落,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往回走。
如果这样的死亡换在人族这边,徐怀谷连一个人的死也难以接受。每一个人死去,就会有好几十个人为他痛心断肠,那些他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记忆就都没了。但是为什么在妖族那边,随随便便就可以送出好几万妖族的生命?他们就没有亲人吗?
徐怀谷想不明白,但是白小雨知道想不明白也没有用。因为他们是妖族,他们是真的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