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善!”
他捏起头颅送到嘴边,小口小口细细啃食。
一时间,腐血淋漓而下,脓汁点点飞溅。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伴着鬼王的自言自语。
啃食中,头颅怒嚎变作阵阵惨叫,回荡殿内。
入得鬼神耳中,犹如美妙乐章,听得如痴如醉,几欲摇头晃脑;可入得活人耳中,却是十足惊悚丧乐,听得神色惨淡、惶恐难安。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便是席间鬼王的铁杆——罗振光神情也颇不自然。
这当头。
台下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
“唔?”鬼王将头颅丢进嘴里,奇问:“何人叫唤?”
那角落里聚集的都是尚未献礼入席的宾客,本就忧惧被鬼神迁怒,这下,更如惊弓之鸟,四散开来。
留得一个男子双股战战,咬牙立在原地,也不知是不是腿软,“噗通”伏倒在地。
声线因恐惧而尖利。
“是小人为法王神威所震,情不自禁。”
他把脑袋埋得死低,把屁股翘得老高。
“古有关公刮骨疗毒饮酒自若,今有法王开腹视疾大啖仇敌头颅!见骨岂如见肠?由此可知,法王神威已远胜关公!”
范梁远远听得两眼鼓瞪,心里全是懊恼。鬼王方才明明心情好转,正是奉上马屁,摆脱这危险尴尬处境的大好时机,自个儿竟然慢了一步!
果然。
“伶俐话儿果真好听。”鬼王笑得肠子乱颤。
男子立马打蛇随棍上。
“法王慧眼!小人旁的优点没有,唯独有些伶俐劲儿。若不弃,小人愿效奴婢事,为法王清洗仇敌头颅。”
鬼王听了仍旧在笑,问侍立在旁的判官使者。
“此何人?”
男子不禁露出喜色,范梁也嘀咕着该怎么附骥尾。他能洗死人头,自己也可以端水盆嘛。
“并未献礼,非是宾客。”
什么?
范梁大惊抬头,撞见判官使者冰冷面孔。
随即听到长长的尖叫,那男子平地飞起,在空中惊慌划动手足,径直投上宴席,被鬼王一掌攥住。
“非是宾客,也敢妄言?”
鬼王面孔慢慢逼近男子,他依然在笑,咧出的牙齿上还残留着黑紫的腐血与脓黄的脑浆。
“清洗?你是说本王法身内有秽物不成?!”
鬼王力大,捏得男子浑身骨头嘎嘎作响。
他痛得要命,更怕得要死。
声嘶力竭哀求:“小人冤枉,法王,小人绝无此意啊!小人怎敢……啊!我备了寿礼,备了重礼,我也是宾客!法王饶命!饶命!救……”
惨叫戛然,头颈亦“咔嚓”而断。
残留着惊恐的头颅在鬼王齿间翻滚几下,便被嚼得稀烂,吞咽入腹,留得一具无头尸,犹自喷涌血泉。
随后。
鬼王惬意在榻上半躺,将肠子捋出来,翻出溃口,将尸体断颈凑上去。本来在肠中暴、动的人头们顿如被投食的锦鲤,蜂拥向溃口,抢食人血,甚至于互相撕咬。
鬼王的大笑在殿中隆隆回荡。
直到鬼王腹腔几乎淹成血池,肠子半浸血中。
再三挤压无头尸,也再流不出一滴血。
鬼王才啧了一声,把尸体随手丢开。
目光转向何五妹。
“娘子为何罢手?还请快快为寡人医治。”
何五妹一声不吭,动也不动,不是她多了勇敢,而是彻底吓傻了,魂魄飞到了天外,唯有眼泪自行其是,蹿出来,冲花了妆容。
好在。
“阿弥陀佛”,无尘的佛唱在耳边响起。
何五妹终于唤回了理智,却没办法子回答鬼王,因为所有的言语,都被颤栗的牙齿与短促的鼻息取代。
她抹了把眼泪,惨白着脸儿,却毫不迟疑地踏入了“血池”之中。
…………
纵有佛光护身,但在鬼王肠中掏取人头时,人头的撕咬仍叫何五妹疼痛难当。
但她非但没退缩,反主动把手伸去作饵,勾取藏在肠中的头颅,只为尽早完成手术。
时间点点过去。
榻旁人头已码成一座小山。
它们都似虚元子一般,仍旧活着。
哀嚎着,嘶吼着,怒视着,撕咬着,用尽一切方式,宣泄着自己的痛苦与愤恨。
可惜徒劳无用。
由得鬼王将他们挑来拣去,或笑骂或唏嘘道出他们的身份与来历。
这个是蜀中来的法师。
那个是海外来的夷教祭师。
这是中原的豪杰。
那是东瀛的武士。
然后一一糖豆似的丢进嘴里。
嘎嘎嚼得津津有味儿。
给何五妹的工作增添了不少新麻烦。
她不敢怒更不敢言,只好默默忍耐。
不多时。
肠道渐空,何五妹又摸索到一个人头,与其他的人头不同,它完整一些,还连缀着半个肩膀,生着些漂亮的羽毛。
熟悉的面容上虽痛苦,却没有那择人欲噬的狰狞。
“小七?!”
何五妹险些惊呼出声。
但她短暂的异常,还是被鬼王捕获,他似笑非笑垂下目光。
“这小贼是今天才落入寡人腹中,狡猾得很,若非闯进了寡人宝殿,还真逮不住他。”
何五妹悄悄将他埋在了人头山底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