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中隐隐勾勒出一个又一个披甲执刃的武士虚影,那是护法神。
“菩萨显灵了。”
“大师慈悲。”
清醒的人们纷纷向他合什谢礼,甚至于俯首叩拜。
李长安却注意到,他手中折扇已然破裂,唯余扇柄,竹片割破了手掌,滴滴鲜血溅落案几上一封红帖之上。
道士目光转回自个儿手中,方才所捉住的原来并非什么鸟雀,也是一封帖子,一封黑贴。
打开来。
十六个红字刺眼。
“八月初八,鬼王寿辰,受此贴者,献礼拜见。”
无尘身披佛光,步出大殿,所过之处,如汤沃雪,黑灰迅速消融。
他一直走到坍塌的牌坊前,往下眺望,眉头紧锁。
道士三两步缀上来,同样往下张望。
但见石阶之下,一团庞大的黑气盘旋呼啸,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不一阵,推倒佛像,撞开山门而去。
恰巧。
山下街市的雾气里,惨惨绿光弥漫,一队夜游神压着孤魂野鬼正与那黑气迎头撞上。
那些在死人当前不可一世的鬼差们,这一刻,竟如受惊的鸟雀四下飞散,可怜孤魂野鬼们被枷锁绊住,来不及躲避,顿时被黑气吞没,携裹着冲入余杭城幽深曲折的暗巷深处。
竟就这么消失不见!
李长安:“那鬼怪去了哪里?”
无尘面沉如水:
“窟窿城。”
…………
宴席不欢而散。
客人都已离去,唯有无尘还立在原地,长久沉思。
直到——
轻盈脚步靠近。
一件大氅披上肩头。
静修柔声劝道:“夜里风冷,莫着了凉。”
不知是因这夜风,还是因为惊惧未消,静修的脸上苍白了许多,眉目间含着忧郁,惹人怜惜。
无尘问她:
“邪魅已被击退,师太何故还怏怏不乐?”
“还不我那何家妹妹。执意要夜半离去,实在教人担忧。”
无尘颔首:“今夜可不安生。”
“如何不是呢?”她轻叹道,“但经那恶鬼一闹,连我自个儿呆在庵里都觉得瘆得慌,又怎好劝她呢?”
听了这话,无尘忽然抖开双袖,似那台上戏子跨出几步,向静修作揖唱到:“却是无尘连累了静修。”
逗得美人捂嘴轻笑:
“这话教他人听了,不知怎么编排静修不识好歹了。”
“不知庵内损失如何?”
“倒了些佛像,破了些门窗,都无甚要紧。只是可怜了几个姐妹,惊惧之下自个儿抓破脸,以后只好青灯古卷、参禅念佛了。”
“这可不成。”无尘收起唱腔,“怎能因和尚坏了美人?我明日就去药王庙求几味神药,定要保美人容颜无虞。”
说着,他又想到:
“还有善均师兄。”
“他们也是被殃及池鱼,钱唐做鬼不易,师太且帮我赠些银子于他们,好渡过此劫。”
当无尘提起黄尾时,静修已然收起笑意,等他说完,已然冷下了脸。
“你清净僧要慈悲为怀,尽管自己去,何必拉上我?”
抛下话语,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