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下于人必有所哇!”
“无妨。”道士抓起一只烧鸡,撕成两份儿,把鸡头和鸡翘留给对面,“我也好奇,主人家砸下这金山银山,是想在贫道身上听个什么回响?”
车夫一点儿也不嫌弃,抓起烧鸡边啃边问:
“若是要道长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呢?”
李长安嘿然一笑。
“这人要做坏事,多半是因欲念高炽。所谓‘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主人家若一意孤行,道士也只好帮他清静清静。”
车夫闻言一愣,忽而大笑摇头,放下手里烧鸡,连连用手抚着心口。
“幸好!幸好!”
“我虽远不及清静无为,但也不曾想要伤天害理。”
李长安没露半点惊讶。
打一照面,他就知道这厮身份有古怪。
他面庞红润,皮肤细腻白皙,哪儿有半点车夫的样子?
眼下他自个儿揭露了身份,却没有急着说话,反而先是告退。
过了一阵。
人再踏入房中,已然换了一身装束。
头戴黄巾,身着褐衣,脚踏云履,布带缠腰,手持浮尘,俨然一副道家高功的肃穆模样。
“天师道於菟治祭酒同尘见过玄霄道友。”
这下李长安终于露出点诧异了。
当年张道陵创立天师教,在蜀地破山伐庙,设有二十四治划分教区、统领教众,头领称作治头或者祭酒。
后来渐渐式微,渐渐有名无实。
李长安还是头一遭见着一个活的道教祭酒。
“堂堂祭酒也作赶车的营生?”
对面同尘不以为意,还嘿嘿一笑,顿将那副肃穆模样扒扯了下来。
又把浮尘往腰带上一挂,捞起袖子上桌,抓起没吃完的烧鸡又是一通啃。
“我也是没办法,为了延请道兄你,我已经花光了能动用的每一个铜子,后来才发现,已经没钱请车夫了。好在我入教前,也是祖传的赶车手艺,干脆就自己来啰。”
李长安一个字儿都不信。
“正一是玄门魁首,得道真人不计其数,道友又贵为祭酒,自然人脉宽广,手里钱财无数,哪里又需得着李某一介野道人呢?”
同尘抹了把嘴上油花,连连摆头。
“道兄太过谦虚,斩尸佛,除孽龙,玄霄道人之名天下谁人不知?!”
“再说我正一道诚然是名门大派,但正因为是名门大派,天下间要应对的事才越多,如此门中能人再多,又哪里能顾及到我这么一个偏僻小治呢?”
李长安微微点头。
听说天下崩乱以来,朝廷无法控制地方,天师教又把“二十四治”捡了起来,还额外设立一些新治。
於菟治不在传统的二十四治之中,多半是新立小治,不受重视也有可能。
同尘又道:
“至于人脉、钱财,在妖魔面前又有什么作用呢?”
果然。
进城时,李长安就注意到市面上虽然萧条,但并不破败,以他的经验来看,不是盗匪为乱,就是妖魔作祟。
“很棘手?”
同尘叹了口气,手里的鸡翘都不吃了。
“好叫道友知道,我这於菟治前身是城外於菟山上的於菟观,观下镇压有祖师爷降服一头大魔,可天下大乱,魔涨道消,那大魔趁机脱困,收拢了五只厉害妖鬼为爪牙,又在山中召集阴鬼,扬言要不日打破城池进来吃人……”
同尘正要细说。
门外突然一通喧闹。
一个道童跌跌撞撞跑过来,脸色煞白。
“不好了!”
“妖魔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