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妖?”幻蝶咯咯怪笑,“你竟然还以为那只是一头尸妖?槐灵,槐灵,你虽已化形,却还是个木头脑子,那怎会是区区尸妖?”
它面带愉悦,细细欣赏虞眉脸上的愤怒与眸子里深藏的慌乱。
一字一句。
“那是孽,尸孽!”
“不可能!”
虞眉当即怒斥。
尸妖与尸孽,两者虽然都是行尸之属。
但前者是死尸复起作祟,后者是怨气凝结附尸。
看似相同,实则差距悬远。
她要继续反驳,旁边李长安却突然开口。
“它说得没错,的确是‘孽’。”
虞眉吃了一惊。
“可是真人明明……”
无论是酒神的记忆还是幻境的传承里,俞真人都表明过,阿梅的真身只是一只尸妖。
可尸妖又哪来的能耐操纵怨气和尸体呢?
“俞真人错了。”
“真人怎会出错。”
虞眉的一切都是由俞真人所赐,视真人为父母、神明,容不得说半点不是。
但李长安现在可没功夫和她辩解。
怎会出错?
是因为尸妖、尸孽特点相似,极易混淆?
或者是当年的俞真人初出茅庐,经验尚浅?
还是单纯的傲慢任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重要的是……
李长安指着远处的庞然大物。
他发现那“心跳声”一声急促过一声,彷如有什么东西要从中脱出。
双目如剑,逼视幻蝶。
“里面是什么?”
幻蝶脸上愉悦不减,还饶有兴致打量着道士脸上神情。
只可惜,李道人脸色虽难看,却瞧不见他最想看到的懊恼与恐惧。
不过,快了,快了!
因为他的“孩子”醒来了!
这颗残破的头颅放声大笑。
尖锐的声音混入厉风,回荡在废墟的烟尘之中。
“自然是以尸孽为心,以怨恨为血,以数万妖魔的尸骸为骨肉,用我族类魂魄为养料,用幻境作子宫孕育而出的旷世妖魔!”
仿佛为其言语注脚。
天地间的“心跳声”忽的百十倍密集、急促、沉重起来。
骇然抬头。
那座高耸云天的庞然大物竟在“轰隆”中迅速崩溃倒塌。
霎时。
正如将泰山掷入东海。
压得地往上翻,压得天往下坠,压得四野群山往中间抬起、翻卷、倾覆。
更压得脚下城墟摇晃起伏如水波翻涌沸腾。
两人只好乘着木鸢再度升空。
可也在这时。
“山”已沉入“海”中,掀起浩荡巨浪——由土石、骸骨、砖瓦……总之,由这片城市一切的物质汇成的浩瀚波涛。
怨恨凝炼成的黑线在其间蔓延穿梭,隐隐在“浪头”编织出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哭嚎着、翻腾着、撕咬着,接天连地,浩荡而来,吞没席卷一切。
小小纸鸢孤零零盘旋其前,好比蚍蜉之于山岳。
“李道人!你不是要斩妖除魔么?”
幻蝶还在狂笑。
纵使灵光散逸得几要魂飞魄散,但神态却愈加亢奋,愈加得意,愈加癫狂。
“好!”
“我就给你一个最强大的妖……”
剑光一闪而过。
狂笑劈作两半。
将它的废话与魂灵一并泯灭。
“回神。”
道士拍了拍陷入惊骇茫然无措的虞眉。
笑着指向她身后的方向。
在那里,地形在剧变中支离破碎,翻卷出重重险恶的山棘与深沟,数不尽黑线在其间游移穿梭,就像波涛中潜藏的兽影,蛰伏着爪牙,等待着懵懂过客。
而在更远的地方,在山棘与深沟之后,酒神庙虽已残破,但依然屹立。
“咱们该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