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酒席上。
“金员外”也瞧见了两人归来,当即是热情招呼:
“两位总算是回来了,这壶温酒都快凉了。”
“无、无妨。”薄子瑜有些结巴,“冷酒爽喉。”
“那便好。”
“员外”说着,站起身要为张易斟酒。
“省得麻烦下人再去温酒,若是再出什么差池,岂不叨扰了人家的美梦?”
他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言语轻柔,但听在薄子瑜耳边,却似炸响了一道惊雷,骇得他汗毛倒竖。
美梦?
它发现了!
薄子瑜的眸光死死钉过去,瞧着“员外”慢条斯理倾斜酒壶,瞧着茫然的张易似乎有所察觉,皱眉放下酒杯。
他正要开口提醒,身边却突兀暴起一股子森然凛冽。
余光一瞥。
却是李长安身子微倾,已然按剑在手。
“且慢。”
“员外”突然出声,笑指两旁。
“道长且看看他们。”
酒席设在室内,两边本侍立了一些仆役。
现在,那些仆役不知何时人人都掏出了匕首,不是指向李长安三人,而是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道长可要小心了。”
那“员外”咧开嘴,身上光景一顿扭曲变化,不一阵,就变成了三人一开始见到的那个佝偻老人。
层层叠叠的褶子堆在脸上,原本温吞的笑顿时变得狡诈而阴森。
他说:
“取了老朽的性命容易,连累了这金家满门,可就不值当了。”
“遭瘟的妖魔!”
薄子瑜脖子上青筋暴起,却是半步不敢上前。
“妖魔?”对面“谦逊”地摆摆手,“谬赞了,小小精魅而已。”
说着,它拍了拍手,门外顿时响起一片密集的脚步声,不多时,便见得烧火丫鬟、厨子以及府中其余人全都聚拢了上来,人人手中攥着匕首、尖刀、发簪甚至于碎陶片等尖锐物,全都对准了自个儿的喉咙。
怕是李长安稍有异动,这金家满门都得先给这妖怪陪葬。
李长安扫视一圈,终究不得不按下杀机。
“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么一番大费周章,若是一无所求,岂不更加奇怪?
果然,妖怪也没再绕圈子。
“不多,一条性命而已。”
“谁的?”
“我的,不过么……”它话锋一转,“我看道长煞气凛然,实在是令我辈心惊胆战。不若请道长自戮于此,以安老朽之心。我保证放过府中上下,从此离开潇水,远避山林……”
咔。
一声碎响打断了它的话。
却是张易手中酒杯碎裂,裂口割开虎口,血水晕入酒水沾染衣襟。
妖怪咧出牙床,重新取了个酒杯,为游侠儿满上,嘴上慢条斯理:
“以一人性命换满门周全,岂不是很合算?”
“合算你娘……”
薄子瑜终于忍耐不住,破口大骂。
李长安倒不像他那般暴跳如雷,只是平静地打量着对面那只妖怪。
他很好奇。
同样是妖疫催化出的妖怪,为何差异如此之大?
种类不一也就罢了,连智慧、个性也有明显的不同。
魑魅、祸斗如同发狂的野兽,虎姑婆全然按照传说行事,俎鬼阴忍,太岁放荡,而眼前这只,则显现狡诈与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