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这我哪儿看得出来?我脸盲来的。不过听人说过——北方人多似牛羊驴马,南方人多像鱼蟹鳖虾。您老啊,活像山里的王八。
这俏皮话在李长安肚子里转了转,没滚出来。那边,薛大家抱着膝盖,坐在树丫上,讲起了故事。
“我呀,是岭南人。我们那儿啊,七分山两分水只有一分才是田地。每年过冬,遇到灾年便一村子一村子的死人,遇到好年便一户一户的死人,也是奇怪,人怎么和那野草似的,怎么也死不绝。”
“我家乡只是偏僻的小村子,更是经不起折腾。”
“好在附近的山泽里有一种大蜘蛛,丝囊里偶尔会长出一种白色的珠子。中原的贵人们很喜欢这种宝珠,只需寻到一个,便能换回让整个村子过冬的粮食。”
“这种蜘蛛名字叫‘车蜘蛛’,意思是车轮那么大的蜘蛛,不过这是汉人的叫法,我们管它叫‘阿措拿罗’,意思是吃人的怪物。”
“这车蜘蛛厉害得很,五六个好猎人也不是对手,遇到危险还会呼唤同类。不过为了活命,人总是能想出办法。我们发现了一种药草,唤作‘弥日须’。只需让蜘蛛吃掉小小一株,便会睡死过去。”
说着,她拿出一株药草来,翠色喜人,李长安瞧得眼熟。
“可是蜘蛛又不是兔子,也不吃草啊。那便只有下饵,让饵来吃掉这‘弥日须’,再把饵送给蜘蛛吃掉。”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但是本就是饿得慌铤而走险,能入口的活物都进了肚子,你们说,还能用什么下饵呢?”
三人都变了脸色。还能用什么下饵?答案已不言而喻。
薛大家在几人脸上流连一阵,便笑了笑继续说道:
“不论岭南还是中原,这蜘蛛吃人的方式总是差不多的。先是裹成茧子,然后注入毒液,活活化掉血肉,最后再一口吸干。奇妙的是那‘弥日须’在毒液里也能化去,同时还能保持效力。蜘蛛只要吸食上一口,便会沉睡过去,等候在旁边的猎蛛人便可以一拥而上,破腹取珠了。”
“不过说来好笑。”
嘴上说着好笑,她脸上却不自觉收起了笑意。
“费了这么多劲儿猎到的蜘蛛,肚子里却不一定长有珠子。那又怎么着,只得继续下饵呗。先用老人,老人用光了便用孩子,孩子用完了,便只剩青壮了。这下便要仔细合计合计,若是村子里男人多一些,便先用男人;若是女人多一些,就先用女人。一直到找到珠子,或者粮食够吃……”
说的人轻描淡写,听的人却汗毛倒立。在此情此景下,更很添了几分阴魅。
书生望着那薛美人,脸上却是苦笑。
“薛大家你有法子便是有法子,何苦拿这话……”
这话怎么呢?书生却也说不出来,呐呐不言。
“你这书生话可说早了,我还没说完了。”薛大家却是笑吟吟来了一句。
“我可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