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玛索的嘶吼声,十几名少女齐声尖啸,地窖内骤然狂风卷动,一条条窈窕的身影混在风中,带起森森剑芒,直刺刑天鲤周身要害。
更有阴柔的咒语声从四周传来,地窖内,突然充斥着馥郁的花香。
沁人心脾的花香中,刑天鲤只是稍稍吸了一丝,就觉得浑身气血滞涩,脑袋昏沉沉的,一股子睡意涌了上来。侥幸他肉身强横,神魂更是阳神天仙,这点药力,还无法奈何得了他。
换成普通生灵,怕是几条巨鲸,都被这花香给弄得昏迷不醒了。
长刀一卷,数十条剑芒凌空一闪。
‘呛琅’声极其刺耳,十几名少女的身手颇为伶俐,她们居然用手中细剑,挡住了刑天鲤随手挥出的剑芒。
刑天鲤颇为诧异的定睛看去。
这些少女手中的细剑,好似某种半透明的银色金属铸造,剑锋上镶嵌了细小的晶石,她们挥剑之时,绵密的剑光宛如深夜深林中寒泉倒影的月华,阴柔而致密,自然而然的,十几人的剑光连环一起,化为一片几乎没有纰漏的光幕。
刑天鲤的剑芒攻了过去,若是这些少女孤身一人,早就被他剑芒斩杀。
但是十几人组成的绵绵光幕,堪称弥天极地,笼罩了整个地窖,沁润了附近所有空间。无论刑天鲤的剑芒往哪个方向劈斩,总有一抹如水的剑华挡在了前方。
“有趣!”刑天鲤赞叹。
这剑道,很有点水准。
传授这门剑道给这些少女的人,定然是一位极其了得的大修,起码刑天鲤,如今根本无法揣测对方的境界。
‘剑三百六’连续施展,数千条剑芒森森如山,好似巨浪倒卷,向四周横扫。
十几名少女手中细剑和剑芒撞击,剑芒上的巨力震得她们面色惨淡,七窍中不断有鲜血淌出。她们的手臂不断发出‘咔嚓’碎裂声,分明骨头都被剑芒震碎了。
但是她们身上,各种造型复杂,极其精美的挂饰,每人都有十几样,远比上面被刑天鲤斩杀的那些男女身上的挂饰数量多得多,而且散发出的气息也更加强大。
一抹抹银绿色的幽光在这些少女身上滚荡,她们的骨骼被一次次的震碎,然后又在呼吸间急速的愈合。她们悍不畏死的围住了刑天鲤,一次次的和他硬碰硬,任凭剑芒震得她们不断吐血,却死死的缠住了刑天鲤。
玛索手中,多了一支三尺长短,手指粗细,用黄金、白银混着大块水晶铸成的法杖。
她高高举起手臂,一声急促的咒语念出。
刑天鲤脚下的法坛骤然爆发出夺目的光芒,玛索手上的法杖‘嗤啦’一声巨响,一道银绿色的月光以无法闪避的可怕速度,径直落在了刑天鲤身上。
月光一闪,刑天鲤身躯被照耀处,巴掌大小,厚有一寸的一片皮肉当即冻结。
刺骨的阴寒袭来,可怕的寒意蕴藏了无法形容的凌冽气息,这一片皮肉‘啪’的一下,就冻成了无数好似破碎水晶一般的粉末,随着刑天鲤挥刀的动作,大片亮晶晶的冰晶喷洒。
刑天鲤痛得一声大吼,一脚跺在了法坛上,身体如风,骤然荡起了大片残影。
顷刻间,刑天鲤向玛索轰出了三十六道‘剑三百六’,上万道剑芒如匹练,化为倒卷天河,狠狠轰向了玛索。
一片月光迷蒙,闪烁着粼粼水波,牢牢护住了玛索的身躯。
任凭剑芒激荡,这层月光只是荡起一抹抹涟漪,刑天鲤只觉自己好似在用一根细针疯狂的去扎十层重叠在一起的老牛皮,任凭他如何努力,丝毫无法奈何这层看似稀薄的月光。
大袖回卷,这一层地窖中,上千口装满了金银的木箱骤然消失,刑天鲤一声长啸:“暗语森林,等着东云的报复罢!”
挥手处,上千捆烈性炸药‘呼啦啦’的丢了出来,刑天鲤一跺脚,直接遁入了下一层地窖,又是一挥手,整个地窖中,所有木箱麻袋,全都消失不见。
上一层地窖的炸药还没爆开,刑天鲤又遁入了第三层地窖,同样是一挥手间,堆积如山的铜钱、银块,也都被他收进了紫绶道衣的小空间中。
脑袋一晃,刑天鲤钻进了泥土中,‘哧溜’一声窜出了一里多地,法力一振,身边土地微微一卷,刑天鲤又窜出了好几里地,从四河坊隔着河的一个院子里窜了出来。
‘咔嚓’几声,身形、相貌恢复如初,身上粗布袍子燃烧殆尽,紫绶道衣披挂全身,手中青铜神光一卷,这柄做工颇为精良的东云长刀,当即被熔炼一空,化为缕缕热流,顷刻间被吸收殆尽。
通天妙竹回到手中,刑天鲤掏出了一双布鞋,好整以暇的套在了脚上,稍稍的整顿了一下表情,越过了围墙,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站在一株柳树下,刑天鲤就看到对面四河坊内,‘咚’的一声闷响传来。
清晰可见,有数十栋房屋突然向上窜了窜,比附近其他的屋子骤然间高出了一尺多点,在那一片屋宇楼舍中,突然变得格外的耀目。
低沉的崩塌声响起,四河坊内,无数人的惊呼声隐隐传来。
刑天鲤跳上了身边一株大树,站在高处眺望了过去,就看到,罗氏大宅的中心位置,凹陷了一个老大的大坑,数十栋楼阁,齐齐崩塌,破砖烂瓦恰恰将那大坑填满。
灰头灰脸的玛索,还有十几名大口吐血的少女,毕竟是从地下窜了出来,大群暗语森林的男女,正殷勤的搀扶着她们,将一支支水晶制成的精致药剂瓶子,凑到最边,让她们一点点的,将里面碧绿色,略带荧光的药剂喝了下去。
刑天鲤看得直吧嗒嘴。
可惜了。
他身上储备的炸药,还有多,但是不敢使用太多。毕竟是四河坊,地面上的百姓,好些是和暗语森林没什么牵连的。
尤其是,还有刑天氏的旁支,同样住在四河坊内,就更加不能肆意胡为了。
左手紧握一枚抢来的挂坠,一缕缕太初之炁不断流入,一滴滴精血不断滋生,然后迅速燃烧。磅礴的生机在滚动,刚刚肩膀上被月光崩碎的那一片皮肉,迅速的生长了出来。
远远的,玛索在尖啸:“找到那个东云人,他的肩膀上,有伤!”
“找到他,把他活着带过来!”
玛索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十万金币!我悬赏,十万金币,我要活的!”
刑天鲤微笑,看来,抢走这颗先天青木灵珠,是打在玛索的要害上了。
啧啧,可不是么?
在末法之世,居然能得到一颗先天之物,这是天大的造化啊。
这颗青木灵珠,内蕴无穷玄机,其生机磅礴,本源充沛到满溢状态,若是将其全部熔炼,刑天鲤盘算着,自身‘巫’之血脉的锤炼,怎么也能突破‘四转’甚至‘五转’罢?
现在肉身之力两百万斤,在那剑韵洗炼下,勉强算是完成了一转?
二转四百万斤力,三转八百万斤力,四转,五转,在这末世之中,岂不是犹如洪荒巨兽再生,当可横行一方么?
灵台紫府中,《原始巫经》微微晃荡。
数十枚巫纹闪烁,刑天鲤神魂瞥了一眼,不由得无言叹息——末法时代出生的‘巫民’,先天就比那些真正的‘巫人’天赋资质要差了百倍!
不要说四转、五转,就是十转二十转,相比那些巫道鼎盛之时诞生的巫人,刑天鲤依旧是一个渣渣!
“路漫漫兮,慢慢来吧!”抖了抖袍袖,感受着内部小空间内,那‘沉甸甸’的金银、铜钱,刑天鲤的底气又充足了许多。
他目光略显狂热的扫过四河坊。
除了罗氏和钱氏,南浔镇尽有为富不仁的败类土财主。这些人的金银铜钱,可不都是他的修炼资源么?
正思忖中,大队人马风风火火的闯入了四河坊。
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的,正是颐和郡主。她身后,一条身上毛发都秃了几块的老黑狗,慢吞吞的迈着小碎步跟着,赫然是杨天骥这老妖怪!
刑天鲤瞳孔微凝。
刚刚他之所以不和玛索纠缠,就是忌惮这两个老妖怪啊!
一个穆里玛,一个杨天骥。
虽然末法时代,他们不敢,更不愿随意出手,但是万一呢?
所以和玛索过了两招,眼看着自己一时半会不能拾掇了玛索,刑天鲤干脆的丢下炸药,卷起那些金银铜钱就走。
看来,果然是走得及时!
刑天鲤目光微微闪烁,看着跟在颐和郡主马匹后面,不断抽动鼻子的杨天骥。
沉闷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刑天鲤扭头看去,就看到穆里玛正带着数十名精壮的汉子,其中赫然混着熊妖、虎妖那两条夯货,正顺着四河坊的沿河街道梭巡。
穆里玛拎着一柄大刀,一边走,一边低声的询问着什么。
那熊妖和虎妖,也在不断的抽动着鼻子,认真捕捉着空气中的气息,过了好一会儿,那熊妖才憨憨的说道:“老祖宗,这里人多,味杂,咱们根本不知道要找谁啊?”
刑天鲤微笑,跳下大树,转身就走。
一边疾走,他一边捏动手印,秘法催动中,他留下的所有气息都被彻底打乱。
‘巫’,乃是天生地养,在蛮荒大地上挣扎求存的人族先民,他们自然有一套战天斗地,从无数的毒蛇猛兽中挣扎求存的本领。
在蛮荒大地上,如何躲避那些嗅觉灵敏的野兽、毒虫的追杀,在漫长的生存实践中,‘巫’的先贤们,自然也总结出了一整套强大且有效的手段。
刑天鲤秘法催动后,他残留的所有气息都彻底混淆‘自然’。
就算穆里玛和杨天骥两个老妖怪,他们不顾损耗,不怕境界暴跌,直接显出本体形态,施展神通追索,他们也根本不可能,从那些驳杂的气息中,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和他们抗衡的,不是刑天鲤。
而是刑天鲤血脉代表的,《原始巫经》代表的,偌大一个曾经辉煌耀目,垄断一个大世界的‘巫’的文明!
又下雨了。
天空浓云翻滚,隐隐有雷声从头顶浪荡过去。
南浔镇中,隐隐有哭喊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