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已流尽,泪未掩伤,眼角滑落的究竟是什么连许轻舟也不知道。又或者许轻舟他清楚,滑落的是他对这个被命运之神遗弃在最黑暗角落无助而又可怜姑娘最朴实的爱意。
拳头中的灰雪渐渐染上了一层鲜红,他皮肤的皲裂暗示着自己的身躯已临近崩溃,可即使如此许轻舟依旧在一遍又一遍的回溯这一方小小空间。
不知是什么声音在耳畔破碎,像是琉璃玉石,又像是寒水薄冰,只觉得心中封藏已久的文道之气再度打开。
凌沫城曾经同他说过,有一种可能修复文道天命的方法便是痛,此般痛彻心扉竟使得他在名为幸福的灰烬前找回了一半的力量,可笑的是这寻回的力量已再无法守护初见时胆怯羞涩的哑巴姑娘。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为什么,只觉得这世间的太多疑惑总是暗藏着心碎,手中的灰雪终究化作了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凝固成名为绝望无助的彷徨。
可还有人在等着他拯救,即便是现在已经彻底失了心的他,亦是要负起一名老师的责任,那个亦是可怜的问题少女还在等待着他。
许轻舟不知如何做到驱使着自己毫无灵魂的身躯离开院落,一步一步向着阿牧家的方向走去,只记得耳畔所有人的哭声都被过往的风雪声以及自己内心的沉默所覆盖。
路很短,却又很长,而房屋前雪地上的阿牧已经不知保持这跪倒姿势究竟过了多久,可连她跪下的双腿与雪地都已经凝冰在了一起,心中的热情终究饮凉,这个整日在寻找英雄,成为英雄的少女终究未能得到英雄的拯救。
而当许轻舟再度返回时,自己的大半数学生也都聚集在了这令他们幸免于难的房屋前。
“老师!老师……我阿妈死了…”
“我…我弟弟…”
“老师…我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甚至于对那个哑巴姑娘的离去都无能为力,便只能失魂落魄的看向早已哭红了眼的孩子们默默问道:“老师走后…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马匪……马匪进了村子烧杀抢掠,所有能见着的活人都被他们给杀了…呜呜呜…”
“我要报仇!我也要杀了他们!还有他们的亲人!”
“对!我们去找他们!”
孩子们几乎都失去了亲人,聚在一起渴求最后一点点心灵上的慰籍与救赎,可不少孩子眼中的光已如阿牧般彻底暗淡,那种绝望积压在心底究竟会质变成什么,相信现在的许轻舟深有体会。
“你们不许胡闹!告诉老师…那些马匪去了哪里…”
如今孩子们心中仇恨已经彻底令他们迷失了本心,可纯净的雪若是染上了灰尘就再也回不到当初的白。
许轻舟及时呵止住了孩子们更加罪孽的想法,他们自然不敢违抗许老师的话,只得伸出小手为他指明了方向。
见孩子所指方向,那里赫然有一条以血踏出的痕迹,就连一夜的落雪都无法掩盖。
孩子们的话更使得有一种很可怕的思想在许轻舟心中诞生,这一刻,或许积压的绝望与悲伤将把许轻舟化作名为仇恨的魔鬼。
“孩子们…你们的手不该染上血,但你们也说的对,他们…都该死…”
指甲嵌入血肉,那股愤怒流淌在双拳之中化作暗红色的猩红滴落在雪地上,同时各种负面情绪在许轻舟心里翻涌,使他临近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心里的悲与痛此刻已经到达了极点,而雪落下的凄凉再也无法掩盖将要喷薄而出的疯狂之火,许轻舟踩着踉跄的步子向着琐碎的罪恶马蹄印一步一步追去,那可怕到如同恶魔的神色背影遗留在了孩子们心中。
或许是仇恨冲昏了所有人的头脑也包括许轻舟的,可直到身后传来的微弱声音令他彻底顿住了脚步,停住了思索。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