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途末路

荒山,寂岭,一抹残阳被远山遮挡大半,归鸟扑腾翅膀的声音掺杂着几声野狐狸的惨叫。我奔走在野路上,三个时辰前筑基成功的气血激荡还未过去,此时我薄衣滚烫,附身几张低阶神行符时效已过半,我一刻也不敢停歇,若非我刚刚筑基成功,这身百岁的躯体绝经不起我这般折腾,我就这样跑啊跑,离我去年自建的简易传送阵越来越远……

我的目的地是两座小山间的一片浅滩,那地方有山间小溪流下,溪水如泥水般浑浊不堪,量少加上这里常年晴空万里大日头毒晒着,溪水难存却聚集大量淤泥,形成了如沼泽般的一片死泥潭。

三年前,我行商途经附近小道,寻觅土属性精元时偶有感应,发现了这片异常的死泥潭,这片泥潭位于两山之间,不过一里见方,却分别占据着一山之阳面和另一山之阴面,可两边占据的地方都草木稀疏,到泥潭中心处更无活物,仔细端详,泥潭中随处可见半遮半掩的各种如干柴般的骨头,不知有没有人的,很可能内有玄机,以我当时练气后期的实力,看不出门道,也不敢冒然探险,只得先做个标记,待筑基以后再来看看能否探险吧。

因为我筑基在即……

因为,我那时已经九十七岁了,低阶驳杂的灵根让我蹉跎百年才看到筑基的希望,即使常年练气,可到了快一百岁,我知道我已时日无多,我不敢冒一点风险,一点也不敢。先做个标记吧,像这样存在未知危险的地点,天南海北我做过十一个,而这个是里面最危险的一个。

当今天下,人族大兴,国家间的拉锯征战、不同姓氏政权的更替对于求仙修道的修士而言无足轻重,自两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后,仙人们的传说离凡人越来越远,但凡尘中人求仙问道之心依然不减。

我便是芸芸众生中渴望成为仙人的一个。我六岁那年,一云游方士化缘到出云国的桃源村,看我一眼便说“此子有慧根、有仙缘,将来必可得道成仙!”现在回想起来,我便是为这句话蹉跎这许多岁月!还记得当时我那穷酸书生父亲王秀才已经年过半百,仕途失意意志消沉,半醉半醒间哈哈大笑“这小子除了能吃能睡是既愚且鲁,老夫老来得子,不指望他有仙缘,能送老夫升天便是缘啦!”虽然除了我之外无人将方士的话放在心上,但方士拿到食物和盘缠后给的一本功法老父还是出于客套收下了,也不管方士还在跟前便玩味大笑着递给我:“哈哈!其灼!臭小子收好了!”

我十岁那年父母双双死于瘟疫,一个小镇上活下来的人不多,只不知我是因为吃得多长的壮,还是因为我偷偷练着方士留下的功法“五灵筑基诀”。老父弥留之际对我言说:“傻小子,那假和尚骗人的把戏你竟练了这许多年,圣贤书你看不进去,小小年纪妄想求仙问道……唉,也罢,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为父给你指条明路,你去碰碰运气,若无仙资趁早断了念想,人生苦短,除了求仙,人一辈子还有很多能让自己欢喜的事……这柄小剑带好,滴一滴血在上面,为父为你在桃山上的归心道馆请牛道人做的,出门在外,此剑可以安魂醒脑、驱邪避凶……”我看着这如同枯木一节的桃木小剑,绝不相信那个常年跟父亲喝的大醉的牛道士有这本事,但念及父亲的临终关心,含泪照做后将这皱皱巴巴的桃木小剑挂脖子上。

父亲给我起名叫做王其灼,只因我出生时桃山上漫山桃花盛开,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意,据说他那天跟山上道观的牛道人斗酒喝的大醉,好不快活。印象中这个老穷酸秀才父亲对他唯一的儿子并不怎么上心,并不像大多书香门第那样为了功名而悉心培养研读圣贤文章,他反而不顾母亲眉头紧锁的劝阻,乐见我因在义学堂受了欺负整日舞枪弄棒打熬筋骨,也不知他少年时受过什么挫折,醉醺醺的臭嘴中来来回回就一句话“及时行乐!”,只偶有几次清醒时将我叫到身边言道:“傻小子,虽不指望你考功名最起码读书识字不能荒废,只有读书方可明理……”想不到弥留之际反而跟我婆婆妈妈起来。

我当然不会及时行乐,也记不住他如何读书明理的话,少不更事的我被方士临走时耍了几招隔空取物、制符生火的把戏深深的迷住了,对“五灵筑基诀”奉若天书,沉迷练习不可自拔。

当我确定方士耍的不是仙术是把戏的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

十三岁,我守孝三年后变卖家产,按父亲临终前的指点一路西行,到出云国之外去寻找父亲口中传说的一处仙凡杂居之地—“草湖乡”。

在沙漠边缘雪山脚下,我终于在十五岁那年找到了那个地方,雪山融水在沙漠边缘汇聚成湖,湖中芦苇丰满随风飘荡,湖岸浅地大片大片雪白的盐碱地在烈日下隐隐发光,仿佛雪山眉间的积雪散落于此。人族散居在草湖四面,那里果然有仙有凡,很多修真门派在此开商互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