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朝武人北多南少,北强南弱,神拳无敌杨一刀的名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南面江湖姑且能算作一号人物,但在官家看来,也就是个庶民,连有德耆老都算不上。
杨元魁对此也是诧异,自己何德何能,水陆驿站也要给自己几分面子?
他要是有这本事,还开什么镖局啊?早吃皇粮去了。
杨元魁感叹,“莫不是咱们与那越王府不打不相识,而今冰释前嫌,越王释放的‘一番好意’?”
杨延赞只道:“不无可能,但全国驿站事务隶属兵部的车驾清吏司管理,越王虽然有这本事,终究只是藩镇,至少是明面上不好插手的,恐会授人以柄。”
杨元魁眉头更皱,“那你说……?”
杨延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指了指杨元魁头顶。
杨元魁顺势抬头,看向中堂高悬的《居仁由义》的御赐大匾,恍然大悟。
顿觉恩重如山,承担不起,不由心虚口哆道:“真戗货诶……”
杨延赞看老爹这副模样,更是笃定自己不给他添忧是对的,甚至有些怪他要强,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要把事儿?
杨延赞宽慰道:“老爹你只管金盆洗手,单头顶上这块御赐大匾就是一根定海神针,勿要多虑,就当是走南闯北、冲州撞府一辈子,到老白捡一个奉旨休致,这是天家的恩荫赏赐,安心受着就好,不然咱也不大办特办这一场了。”
杨元魁叹息一声,轻声道:“不管是越王还是那位的好意,都是我沾了小四的光啊。”
提及这个名字,杨延赞面色微变,虽不会违戾老父,又是转瞬如常,仅对此事避而不谈,但三言两语后,便是借口为蓝田苏氏安排起居告辞离去了。
杨延赞走出中堂,只见老赵双手附后,微微佝偻着腰,哪里热闹往哪里钻,两人打了个照面,还没来得及多说话,老赵就又开始颐指气使那些本就忙忙碌碌的趟子手和下人。
《居仁由义》的大匾之下,只剩杨元魁一人独坐。
今年八月份的时候,杨宝丹任性,老赵也不听劝阻,非要带着这傻闺女北上探亲去。
杨元魁本就反对这不成体统之事,亲还没成,又探什么呢?
之后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老一少不过一旬时间就回来了。
杨宝丹一脸郁累,幽幽咽咽,虽是语焉不详,但杨元魁依旧能听出是小四一家在京城罹祸了。
老赵却坐不住了,直接大骂着何肆打断杨宝丹的话头。
杨元魁听得如堕五里雾中,干着急,到了也不知道帮没帮上忙,更是惊惧老赵为何一副反目成仇的模样?
单依老赵所言,杨家的新姑爷什么的就作废了,此事以后莫要再提了,多说一句他都觉得膈应,总之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杨元魁目瞪口呆,老赵小事轻浮,大事稳重,怎会使已有夫妻之实的两家人交恶?
却是只见自家原本天真开朗的小妮子,悒悒满面却还咽泪装欢,杨元魁一时也只能安慰,不好追问什么怕火上浇油。
时日稍久,杨元魁和杨延赞才开始对杨宝丹和老赵旁敲侧击起来,之后多方打听却无所获,直至不久前杨延赞自作主张,再去了一趟越王府,越王陈枢贤还是那般以礼相待。
之后杨元魁没工夫怪儿子横头横脑、自以为然,终是知道了事相对明晰的来龙去脉。
只叹天心难测,造化弄人。
杨元魁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右手袖子,面上尽显老态,“小四诶,你现在还好吗?阿爷不管什么道理,只知道宝丹丫头不怪你,阿爷近来也想你念你得紧……怕是到日子该回去了。”
独臂不配刀的老人家长吁短叹许久,最后竟是呈现小儿般的委屈之状态。
“他们都嫌阿爷老咯,面上敬我,却糊弄我,怕是心里也不待见我,没一个似你那般有耐心听我唠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