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藁面色尴尬。
他虽然有吹嘘的成分,但也绝不至于被坑得那么惨:“公子请听我慢慢道来。”
陈庆打了个眼色:“阿菱,你算给他听。”
相里菱从容地微笑着:“水车上最值钱的是齿轮,其次是主轴,看起来个头最大的水轮反而没那么贵。”
“冶铁司打造的水车通用齿轮,一套千贯左右,即使加上些额外的耗费,应当不会超过一千四百贯。”
“您用的主轴大料是杵榆木,通常用来做车轴。能有这么大的料着实不容易,三百贯钱差不多了。”
“搭建基台花了多少不好说,耗费的土石、人力再算三百贯。”
“两台水车加起来,五千贯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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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藁想不到一个女子竟然懂得水车的工造营建行情,愣了会儿才竖起大拇指:“巾帼不让须眉,尊夫人让章某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陈庆骄傲地负着手:“船场里就它们最值钱了吧。”
“其余的无非物料和场地,也不值当些什么。”
“那边的船台大部分都空着,你们是不是很久没接到生意了?”
章藁听到对方质疑船场的实力,立时反驳:“公子此言差矣。”
“破船还有三斤钉,章氏船场岂是浪得虚名。”
“您随我来。”
他头前引路,示意陈庆和相里菱跟上。
“去年咸阳左近的水力便捷之处一下子增设了近百架水车,今年刚开春,据在下所知,开建的基台比去年一整年都要多。”
“至岁末,多达上千架也未可知。”
“然后瞧着一样的东西,其中却天差地别。”
章藁回过头来,自豪地说:“公子,尊夫人刚才算出来一架水车需钱两千五百贯。”
“您可知有人一千贯,甚至八百贯就能办成此事?”
陈庆笃定地说:“偷工减料了呗。”
“而且肯定用的不是内务府产出的齿轮,他们不会跟你讨价还价的。”
章藁笑道:“公子见闻广博,一猜就中。”
“在下采买一套齿轮,花费一千四百五十贯。”
“可有一种便宜的齿轮,只要六七百贯,省了一半还多。”
陈庆忍俊不禁:“这时候就有山寨货啦?”
章藁从字面猜出了其中含义,点头道:“确实是藏在荒山野泽中的作坊私下铸造,被官府抓到要杀头的。”
“不过经营这等产业的必然背景雄厚,上下早就打点过了。”
陈庆下意识想到了自己。
他也是靠官商勾结开起了铜铁铺,摇身一变成了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章藁讥讽道:“遍数天下,内务府的水车最多、最大,昼夜运转不息。”
“可是公子您看他们的水车坏过吗?”
“在下常年在河边行走,一次都没见过。”
陈庆心道:那是你没遇上。
内务府的水车也会坏,但是日常有专人保养维修,坏的概率比较低。
再加上零件都是现成的,修起来也快。
所以给世人留下了坚固耐用,一次都不会坏的印象。
“吝啬物料,拼拼凑凑建起来的水车则不然。”
章藁不屑地摇了摇头:“据在下知晓,用料最劣的一架水车仅仅用了三天,齿轮崩裂成两半,彻底用不得了。”
“章家祖上留有家训:水上行船,船就是人命,一木一料不得轻减,否则不入宗谱,不入祖坟。”
“水车也是同理。”
“五千余贯钱,一文都没有白花。”
说话间,他们通过狭长的岸边小道,回到了船场。
“公子请看。”
章藁从存放工具的草棚下拿出一把长锯。
“您可知它价值几何?”
对方还没走近陈庆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内务府最常用的样式嘛!
脱胎于铜铁铺的工造法式,略有更改革新。
“一贯钱?”
陈庆随口说道。
“公子,这可是内务府出产的,货真价实。”
“一把大木锯要五贯钱呢!”
他往前凑了凑:“您看上面的锯齿,外间哪个能做的如此整齐锋利,这可是秦墨的不传之秘!”
相里菱嘴角勾起,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一把锯子就成了秦墨的不传之秘,你未免也太看轻秦墨了吧?
“还有这些。”
“全都是内务府产出的真货,有物勒工名的。”
章藁见二人不为所动,返身又拿出数支大大小小的锯子,请他们观看。
陈庆懒得抬眸:“不过是些零碎的木工器具,章东家何必如此在意。”
章藁面露不悦之色:“公子可知弄到这一套东西有多难?”
“花费了好大的人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