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垂着头,不想看到对方那神似陈庆的表现。
“殿下,降兵与野人不同。”
“降兵乃良家子,通晓大义,明晰事理。”
“释之以恩,其定然铭记在心。”
扶苏不禁发笑:“蒙上卿,野人可知春夏秋冬,四季更替?”
蒙毅愣了下:“自然是懂的。”
“野人可知父母养育之恩,兄弟姐妹之义?”
“也懂。”
扶苏嗤笑道:“野人既知冷热更替,恩义伦理,为何到了您嘴里却如嗜血野兽一般?”
“野兽尚能驯化,难道野人却不行?”
“他们即使再蒙昧愚蠢,谁对他们好总明白吧?”
蒙毅呐呐不言,低着头装死。
他不想在朝堂上和扶苏发生冲突,哪怕丢脸也无妨。
毕竟蒙家的传承也延续最后还是要着落在对方身上。
小不忍则乱大谋。
麒麟殿内陷入了压抑和沉静,只能听到朝臣缓慢的呼吸声。
扶苏把目光从蒙毅身上挪开,看向了反对最激烈的民部尚书郑淮。
“殿下,野人并非不能赦免。”
“但他们世世代代拖欠的税赋,总得向天下百姓有个交代吧。”
郑淮识趣地改口,秉持臣子的职责做了最后的劝谏。
“郑尚书,本宫只问一句,世间先有民,还是先有君?”
扶苏语气放松,显得越发精神奕奕。
“当然是先有君。”
“民无国不可以为存,国无君不可以为治。”
郑淮不假思索地回答。
扶苏知道对方说的是违心之言,毕竟这里是麒麟殿,父皇就坐在御案后。
要是对方说先有民那还了得?
“昔年齐王遣使赴赵,国书未展,赵威后(赵国孝威太后)问使者:岁亦无恙耶?民亦无恙耶?王亦无恙耶?”
“使者不悦,臣奉使使威后,今不问王,而先问岁与民,岂先贱而后尊贵者乎?”
“威后曰:不然,苟无岁,何以有民?苟无民,何以有君?故有问舍本而问末者耶?”
(出自《战国策·齐王使使者问赵威后》)
扶苏张开双臂:“而今数十年过去,故齐之地仍传颂威后贤名,人人思慕。”
“先有耕种之地,才有民众汇聚成邦,再有贤者受万民推举为君。”
“千年万载,亘古未变。”
“野人栖居深山大泽,不受王化,不承君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