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一盏烛台,约拿屏退左右随从,悄然走入房间。
他示意诸人噤声,把烛台放在床头柜上,蹲在床边,伸手轻轻探触拉迪的额头与鼻息。
“……还好,应该只是普通的受凉了。”约拿出了一口气,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不要私下寻医问药,那群庸医最擅长放血放死人或是喂粪毒死人。”
况且,万一仆人请的医生中有弗雷德里克的眼线,拉迪的小命怕是难保。
“是。”
拉迪斯劳斯听见耳朵外传来迷糊嘈杂的对话声。
他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小缝,轻轻牵上约拿的手。
“老师……”
“拉迪,我在——你们都先出去,卫兵,看住大门。”
仆人们纷纷离开,两名侍卫驻守门后,防范任何人的窃听。
“老师……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是不是又偷偷看那些苦情小说了?”约拿忍俊不禁,“放心吧,只是普通的感冒着凉罢了,你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几天,退烧了后就会舒服些的。”
“那学业……”
“学业不重要,拉迪,你记住,学习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但不能为了学习抛弃健康,舍本逐末。”他温柔地揉着拉迪的肩膀,“知识是力量的泉源,老师希望你多汲取些知识,是为了将来我们都离开后,你依然有能力保护自己。”
“离开?老师你要走吗?”拉迪的话语难免带上了几许慌乱。
“就像你的罗贝尔老师没法无时无刻地保护你一样,我也不可能办到那样的事。拉迪,人活在这世上注定会相逢许多敌人,外面的敌人,还有内部的敌人。老师能凭借智慧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你一定也可以,你要用心去理解这个世道的规律、机会,以此战胜比你强大的多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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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仆人也许担心你的病情所以避而不谈,但我会告诉你,因为你是这里的国王,你有权,也有义务理解这里发生的一切。拉迪,波西米亚的军队正在围困这座城堡,波杰布拉德的伊日背叛了十字军,趁帝国空虚的间隙发动了进攻。”
约拿用简短的话为拉迪形容了房间外的兵荒马乱,却又话锋一转。
“但我要教给你,一切事皆存在着正反两面,绝境同时意味着千载难逢的机会。”
拉迪在刹那间进入了思考的状态。
这是几年的严苛教育逼迫他养成的习惯,即使头痛欲裂,他依然脱口而出地问道:“为什么?”
而约拿也一如既往地扮演着好老师的角色,耐心解释道:“维也纳的皇帝率领全部可动用兵力前往了十字军战场,摩拉维亚必须单独面对波西米亚人的入侵,拉迪,告诉我,如何分析此事的利弊?”
虽然精神恍惚,但他本能地分析道:“弊端是……军力匮乏,有利的是……是……独占战果……”
“真聪明,孩子。”约拿为他换上一张凉快些的额布,“没错,如果我们能独自战胜波西米亚人,意味着维也纳的皇帝将没机会参与谈判桌。你是摩拉维亚国王,但绝不仅仅是,波西米亚、摩拉维亚与匈牙利的三顶王冠,你的罗贝尔老师和我都会帮你夺回来。”
“……”
十三岁的拉迪斯劳斯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约拿无奈地为他捂好被子,走出了房间,对左右随从道:“再派出一队快骑直奔维也纳,务必要天河女士把压箱底的货都运来,告诉她,和波西米亚人决战的时候到了。”
奥地利,维也纳,哈布斯堡皇家冶炼厂。
江天河躺在一张亲手所造的躺椅里,享受地喝着冰镇榨果汁。
一顶遮阳伞为她隔绝一切暴烈的日光,在这春夏交接之际,她可谓全维也纳最惬意的女人,或者用贵族圈子的话讲,“雍容的贵妇人”。
造躺椅的材料和冰镇的地窖都是她自己赚钱买的。
遮阳伞是其他有求于她的生意人赠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