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奥远比罗兰幸运,他的主君即使在那样的战场上也没有抛弃他们。
高尔文也露出后怕之色。
“当时穆斯林如潮水般涌来,我差点就被一个保加利亚骑兵砍了脑袋,太可怕了,他们都是疯子吗?”
“可能是他们的家乡在被我们侵略吧。”罗贝尔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朱利奥:“可我们不是来从异教徒手里解放保加利亚人的吗?”
“呵呵,解放和侵略,这种事情,还不是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呢……”罗贝尔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从地上站了起来,“出发吧,该去抢保加利亚老乡的粮食了,嗯,‘特别征粮行动’。”
皮雷:“好帅的‘特别’。”
罗贝尔狠狠地用靴子踹了他的屁股:
“帅你妈!”
众人间的插科打诨给紧张的气氛创造了些许难能可贵的轻松气息,朱利奥看着皮雷一脑袋攒进草坪,不禁捧腹大笑。
就在众人欢笑之际,高尔文观察了四周,突然问出一个致命的问题:
“各位,你们看见格奥尔基大公没有?”
笑声遽然一顿。
罗贝尔面色剧变,一句“我靠”下意识冲出了嘴巴。
索菲亚平原,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孤身一人的格奥尔基拔马狂奔。
为何他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他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当然不是这样的。
“呜呜呜呜,早知道那些人这么不堪一击。”格奥尔基老泪纵横,“老婆,儿子,我想回家啊哈哈哈,呜呜呜……”
谁也没想到啊谁也没想到,被格奥尔基寄予厚望的十字军,在保加利亚的第一战便败给了奥斯曼帝国。什么“以主之名讨伐异教”,简直是纯度拉满的吹几把。
“嗯?!什么人?”
格奥尔基选择的逃跑路线需要途经斯利夫尼察村的,没有为什么,他三十多年的人生几乎都在这一隅之地度过,只认识这么一条逃亡的路。
这道可疑的身影很快被路过的巡逻骑士注意到,两个穆斯林大汉骑着战马在他身后紧追不舍,时不时掏出手铳进行警告射击。
弹丸和箭矢偶尔从耳边掠过。
格奥尔基拼命把身躯压低,一边惨嚎求饶,一边向北方逃亡。
幸运的是,他在战前提前向十字军的后勤团索要了一匹好马,这个富有远见的决定救了他的性命,巡逻队的驮马在耐性上终究比不上千挑万选的千里马,格奥尔基得以逃出生天。
近半日的奔逃后,格奥尔基身边的风景渐渐变得陌生。
当他看向太阳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不知何时跑错了方向,压根没有逃进北方的十字军控制区,反而逃到了一片根本不认识的异乡。
一辈子没离开过索菲亚的格奥尔基不得不骑着马四处寻路。
他沿着来往商旅踩出来的大道一路向西,后又在山重水复的林路间磕磕绊绊地寻觅道路。
拍马穿过静谧无人的小径,骑马淌过没过腰间的溪流,纵马跃过山脊之间的沟壑。
太阳升起,复又落下。
格奥尔基惴惴不安地骑着陪伴自己冒险的骏马,一人一马的肚子同时发出“咕咕”的叫声。
“嘿嘿,你也饿了啊。”他不好意思地抚摸着齐整的马鬃,“别怕,啊,你听,这山里也没个狼嚎,定是被人猎杀干净了,附近一定有人烟……”
“嗷呜——”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狼嚎划破夜色。
“嗷呜——”
仿佛为应和首领的嚎叫,一声声狼嚎陆续响起。
惨白的月光泼洒大地,一束束月光刺穿树缝,成为山中月夜唯一的光明。
格奥尔基宛如芒刺在背。
他恐惧地注视着每一棵大树后深邃的黑暗,既期待那之后露出一双明亮的狼眸,让他心中的大石头尘埃落定,又害怕事情真的如他所料,让他这个卑微的保奸命丧黄泉。
“别、别、别、别怕,我,我我我我……”
他紧张的舌头打结,话也说不利索。
相较于他,反倒是马儿仍旧是一副无所吊谓的模样。
“哎,怎么走了……”
马儿没有理会主人的忧虑,载着他自顾自走入黑暗。
周围的古树愈来愈粗大,林荫愈来愈密集,相应的,能侥幸击破黑暗的月光也愈来愈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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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嚎声停下了,真是天大的坏消息,格奥尔基现在无法通过声音确定狼群的方位了。也许就在下个拐角,也许就在下棵树后,无数野狼便会自暗地杀出,撕咬他,吞噬他,结束他滑稽可笑的一生。阿森家族也将永远作为小丑一般的存在,被钉死在保加利亚历史的耻辱柱上。
想到这,爱哭的格奥尔基几乎又无法控制泪腺。
一滴一滴的热泪滴在马儿脖子上的鬃毛,马儿好奇地扭过头,轻轻舔舐他的脸颊,温柔的态度却让他的泪水更如决堤般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