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起,过去了不知多少天。
他似乎已经接受了平淡的命运,唯有在日常途经日耳曼尼亚军团的营地时,听到那些吵嚷打闹的声音,古井无波的心境才会出现几道波澜。
不是每一只飞鸟都有机会触摸天空,这其实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道理。
在城防军的日子也不算太糟,经过起初一段时间的疏远,贵族小圈子的大家终于慢慢接纳了他这个暴发户,这一切当然脱不开罗贝尔暗中的帮助,但罗贝尔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贵族。
他没有家族,姓氏里不带“冯”,没有狭义上的封邑,虽然顶着“威斯特伐利亚行宫伯爵”这样和普法尔茨选帝侯平级的吓人大头衔,但奥地利又没有实控那些土地,只不过是给予功臣的荣誉奖励而已。
对许许多多贵族而已,罗贝尔是个喜欢募捐的教会年轻人,外向又讨喜,礼貌而不失分寸,年轻有为,年仅21就当上了奥地利的宗座牧首——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抛开教会的职权不谈,他在这些动辄传承上百年的贵族眼里并不比前任主教阿德里安强出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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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帮助鲁伯特在贵族圈子里站稳脚跟的,还要多亏他的父亲帮他攀上了哈布斯堡家族的枝丫。
哈布斯堡是一个横跨四百年的庞大王朝家族,不仅仅能用几个支系几个族群概括。除了显赫的几大支系和王朝主脉外,还有许多随着均分继承法慢慢分无可分而中道没落的哈布斯堡。
他们拥有世代积累的财富,但失去了贵族头衔,却又因为姓氏而在贵族圈子里存在一定影响力,这类没落贵族就是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第一批大商人。
莱布尼茨借助自己的伯爵地位,说服了一位哈布斯堡家族出身的维也纳大商人,为自己的独子鲁伯特订下了一门足以令旁人艳羡不已的婚约。
女方,鲁伯特已经见过了。父亲是爱他的,为他的婚事下了很大心思,那位哈布斯堡的姑娘,金发碧眼,热情聪慧,又有商人后代独有的对管理财产的敏感,真是不可多得的合适妻子,比他这辈子见过的任何女性都要更加令人满意,换在几年前,他做梦也不敢奢望迎娶这样的好女人,照理说,他应该是要开心的。
但他一点开心不起来。
他就像还没学会飞翔就要考虑筑巢的云雀,迷茫,无助,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
父亲说他总有一天会懂的,家族一代代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可代代如此,便对吗?
“嘿!格拉特维恩!要一起去参加晚会吗?”
身后传来呼唤他的声音,他转过头,看见策伯恩伯爵和马尔茨伯爵的儿子各自搂着一位娇艳女郎,正兴冲冲地向他打着招呼。
他们提到的晚会,是霍恩瑙伯爵博罗诺夫·冯·米万斯基·米斯特尔巴赫的长子十岁的生日宴会。
自打十字军出征巴尔干,维也纳的“罗贝尔派”顷刻一扫而空,盖里乌斯,朱利奥,雅各布,克里斯托弗……尽数带兵出战,反观博罗诺夫一系,没有一个人得到军事委任,一个不差地留在了维也纳。
虽然那些神职官僚多少带一点“罗贝尔派”倾向,但他们主要是沉默的大多数,博罗诺夫终于可以趁此良机大展拳脚,整个4月内借着几个孩子的由头大开宴会,拉帮结派。因为教会的黑手套基诺申科夫奉命出使塞尔维亚,连一度被审判庭禁卫按死的黑帮势力都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博罗诺夫的一个想法一直没有变过——皇帝陛下是和他一样的人。他们有相同的癖好,喜欢权力、钱和女人,奢侈的陋习难以改善。都不擅长带兵打仗,更喜欢玩弄一些政治人性上的奇技淫巧,甚至连喜欢萝莉这种容易被审判庭拉走的性癖都如出一辙。
弗雷德里克将他博罗诺夫看作了知己和心腹,而那个罗贝尔看似权势滔天,其实不过是比较趁手的工具人,如果哪天罗贝尔出了什么意外,那些看似庞大的势力便会顷刻间瓦解,毕竟,他甚至连一个霸业的继承人都没有。
确实,罗贝尔比他年纪小得多,但人早死晚死都是死,时间是站在他这一方的。
一听到“博罗诺夫”的名字,一向视罗贝尔为偶像的鲁伯特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按照那些政客的话来说,他现在疑似有了罗贝尔派的倾向。
情感催促他下意识拒绝,但贵族的身份与惶恐令他最终鬼迷心窍似的点了点头。
“哈哈,我们就知道你也得来,别忘了带上你可爱的未婚妻哦,大家都夸你们是郎才女貌呢。”
两个贵族公子的话语饱含善意,鲁伯特明白,这离不开他未婚妻的面子。和粗犷的底层人相比,吃饱了撑的贵族们是非常注重涵养与礼节的,他们当年冷落自己时也从来不带半分恶意,只是从未把自己当作同一世界的同伴,而现在不同了,于是善意接踵而至。
在回军营的路上,鲁伯特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在冷冷清清的城门边,颇受陛下器重的总书记恩里克正在和同样被重用的银行总长贝尔纳多“打情骂俏”。
他们谈论着鲁伯特听不懂的经济和民生问题,实话说,鲁伯特是非常敬畏这二位的。
恩里克被委任接替书记官职务时只有23岁,而贝尔纳多被委任主导奥地利银行的建设工作时更是只有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