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贝尔搜罗着脑海中古罗马时期的文献资料,复述出其中的内容:“是罗马共和国和帝国设立的一种,职责是维护平民利益,担任平民在议院中的代表,传达广大国家公民的需求。”
法罗欣慰地点头,接着道:“那大人知道,保民官是何时出现的吗?”
“难道不是最初就存在的吗?”
“当然不是。”法罗摇摇头,“这世上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自由,公民的自由,必须由公民的血与泪铸就,为了民权,为了天赋的正义,往往需要跨越血泪的斗争才能逼迫元老院让步,过往如此,今后亦然。”
“愿闻其详。”
“我的故乡,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他的眼瞳深邃而悠远,陈述着跨越了千年的历史,向罗贝尔缓缓揭开一张尘封的画卷。
“公元前五世纪,那是平凡的一天,所有罗马共和国的国民都以为这是如往常一样古井无波的一天。罗马的元老院广场上,一名老人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撕开了衣衫,露出遍布伤痕的躯体。过往的市民询问他的来由,而老人热泪盈眶,语调嘶哑地哭诉着自己的不平。”
“他喊着:‘看呐,罗马人,你们看呐。我的身体满是伤痕,这前面的,是为国家打仗的荣誉,而这后面的,是债主用鞭子抽打的血泪。’”
罗贝尔沉默地低下了头,绷紧手臂与后背,而法罗继续用平淡地语气陈述道:“那名老人曾经是军队中的百夫长,可就在他名列军伍之际,原本属于他的田产和房舍毁于战火,他的家人不知所踪,只留给他一片苍茫白地。”
“为了苟存于世,老人不得不向财主借债,可那年偏偏大旱,债主借机霸占了他最后一丁点土地,而卑鄙的元老院政府和债主沆瀣一气,将曾为国流血的老人关入大牢,甚至打上了奴隶的烙印,沦为债务奴隶。他在狱中受尽欺凌,熬过百般刑罚,最终趁守卫不注意逃出大佬,这才有机会向人民诉说自己的苦难。”
“所有公民都明白,高利贷债主是混账,但能容许这些债主存在,还同债主一起压榨残害百姓的这片土地更是混账中的混账。沉默只会孕育更多的悲哀,没人能料到下一个遭受残害的国民会否是自己,于是,伟大的公民战争,开始了。”
“暴乱就起始于元老院广场,被老人的悲剧所感染的万千人民发现了恰好过来上班的几名元老,仇恨与怒火充盈着他们的大脑,人民将这群肉食者包围起来,若非执政官及时赶到,必定要让这群统治者付出鲜血的代价。”
“但即便如此,公民大军仍然包围了执政官们,并威胁他们,要么改革共和国体制,要么血溅五步,横尸当场。”
“在公民的强迫下,元老院被迫召开了最高会议,刚刚逃离包围的克劳狄元老叫嚣着要选举临时独裁官,暴力镇压公民运动,逮捕任何敢于带头的平民领袖。而塞维鲁元老反对这一观点,他要求元老院顺从人民之声,改革债务制度,还万千百姓一片朗朗乾坤。”
“正当元老院争执不下之际,北方的优尔西部落趁机大举入寇,共和国面临生死存亡。”
罗贝尔道:“我猜,为了安抚人民,共同抵御敌人,元老院让步了,对吗?”
法罗点头:“是的,原本强硬的克劳狄元老等人在慌乱中筹备战事,而塞维鲁元老则哀求聚众抗议的人民最后一次为罗马的安危贡献力量,他以个人名誉起誓,元老院一定在战后改革制度,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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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城邦的热爱最终压过了暂时的不满,聚众的公民踊跃报名参军,这支由抗议者组成的军队用满腔热血证明了罗马之所以不朽,优尔西人撤退了——但元老院食言了。”
“屮……”罗贝尔不禁骂了一声。
“不是塞维鲁,是克劳狄,他撕毁了原本的约定,用军队镇压了集会。塞维鲁无能为力,或者说他原本也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好人。”
“在这之后,罗马公民对政府丧失了信任,伟大的罗马人结社自保,反抗元老院下达的任何命令,公民结社打死了征税官,打死了试图逮捕平民领袖的官兵,拒绝一切劳役和兵役,让全国无兵可征。”
“紧急关头,元老院推选瓦勒里勒担任独裁官,因为外敌入侵又到来了。瓦勒里勒第二次劝说人民,而淳朴的人民第二次相信了元老院。”
“然后元老院又食言了?”
“理所当然。”
法罗嘲笑着道:“但元老院没想到,瓦勒里勒独裁官和他们并非一心,他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瓦勒里勒是位贵族,但更是罗马人的一份子,面对元老院二次食言,他直接撕烂了独裁官的紫袍,砸毁了权杖,在人民的拥簇下离开了罗马。”
“罗马人民拥簇着瓦勒里勒来到圣山,在山上建立了另一个国家,反手搬空了罗马城——君不义臣投外国,父不慈子奔他乡。”
“终于,外敌发起第三次入侵,而彼时的罗马城,除了自以为是的元老院,什么都不剩了。”
罗贝尔大笑起来。
“故事的结局是,元老院灰溜溜地应允了公民的一切要求,设立了地位仅在独裁官之下的官职——平民保民官(tribune),允许保民官一票否决除独裁官之外所有的国家决策,包括元老院的命令。”
“直到罗马成为帝国,保民官名存实亡为止,公民无所畏惧的斗争为这片土地赢来了四百年的自由。这就是我的理想,以斗争求自由,以斗争求民权。”
“这就是我所理解的‘保民’。这就是我唯一的人生理想,至于向您投降,这只是为实现理想的一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