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沈放终于道:“听君一席话,当真胜读十年书,诸位也是累了,先行休息,还有四日,咱们还有的是机会。”张敦涛所言的五日,却是从今日算起。
几人意犹未尽,但看黄焕之已显疲惫不堪,李云政起身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潘前堂哈哈笑道:“李兄道出我等心声,只可惜无酒,否则当浮一大白。”
沈放也笑道:“岂曰无酒,诸位句句皆是佳酿,闻道而醉,一醉千年。”
回去屋内,黄焕之沾到茅草便即睡着。沈放却是心中触动,双目盯着头顶草棚,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复,心道:“记不清有多少人问过我,将来想要如何。今日与他们几个一言,我当真是胸无大志之辈,除了杀人报仇,苦练武功,自己究竟还想过什么?一路北上,我也见百姓悲苦,背井离乡。我亦有怜悯之心,但却未曾觉得自己能做些什么。我自觉乃是武林中人,能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便是无愧于心。可与这些人相比,我这格局忒也小了。谁说书生百无一用,李兄四人即便难筹壮志,此生也是无憾。只因他们思想清明,胸怀天下,自己纵不能成事,此情此意也当不绝,传承万世,感动天下。”
心潮起伏,身体却是疲惫,胡思乱想一阵,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睁开眼,整个屋顶似乎都在转动,闭上眼,自己也在跟着旋转。
心中惊惧,闭紧双眼,人似在不断旋转下坠,上下颠倒。好在这感觉来的突然,去的也快,过了数息时间,便即消退,天地又复如初。
沈放不敢起身,自己从未有过如此体验,也是又惊又怕。他自己医术也是不错,知道此症定不简单。自己如今筋脉脆弱,酗酒之后,更是伤及根本,身体已是破败不堪。这几日又过于劳累,想是不堪重负。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却也不敢肯定。
惊吓过后,更觉疲惫,闭上眼,感觉自己不断下沉,终于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左手无名指上忽然一动。自与解辟寒结怨,他睡觉之时,不敢放松,总要在身边做些布置,已成习惯。即使与人同住,也是如此。他在门前留了一线,一端藏在门前,一端系在指上。
麻绳虽细,但睡梦之中,自己扯动,还是外力触动,对他这样千锤百炼的练武之人,却是大大不同,足以叫他惊醒。
感觉指上线被拉动,沈放立即惊觉。来人已经发觉线上古怪,利刃破空,一道寒风已经袭到。
沈放想也不想,双手一按,人已贴地滑出。
来人却未想到,在此处,沈放竟也会布下暗桩,一脚踩动门前细线。他武功显是十分高强,脚下微动,立刻明白。再不遮掩,飞身上前,出手就是一刀。
屋中漆黑,又有两人,本是分辨不易,但沈放留下细线,虽叫来人露了行踪,却也将自己位置暴露。
常人遇袭,纵使不慌,也是就地一滚,要左右躲闪。他这一刀将左右尽数罩住,只道沈放定难躲过。
谁知沈放竟是平躺,双手发力,将身子推向门口,正从来人身下滑过。
这一下沈放尽了全力,身子滑出,已到门口,腰间一挺,人已立起。身子穿过门前草帘,撞破茅草,已到了屋外。
身后一道青光,长刀已经追到身后。
沈放大骇,来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他自己手中无剑,武功更是大打折扣。双足一蹬,使出“三人行”身法,身子猛地朝左边窜出。
“嚓”的一声轻响,身后长刀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一刀斩断。
沈放在此忙了一日,早将周边一切记住,危急之间,闪身到了一棵树后。那人一刀断树,余势未竭,刀尖仍将他背心衣衫划破。
沈放不敢停留,更不敢回头,展开“三人行”,身子伏地,猛地窜向左边,在一棵树上一撞,身子又弹向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