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混沌安静了下来。她以为笛卡尔精有事要告诉她,没想到等了两秒,它却像生气了似的一声不吭;波西米亚懒得哄它,正要重新趴下,忽然望着地板一愣。
她自己的影子投在了地板上——这本身没什么出奇的。月光一定是从她身后的窗户里投进来的……而笛卡尔精,又正好是面对着窗户……
那一瞬间,曾经救了波西米亚好几次的决断力,立即叫她矮身往侧面一滚又一扑;余光刚一瞥见头上出现了办公桌缘的阴影,她就缩起四肢,让自己紧紧藏进了办公桌下——
办公桌的三面木板将她包裹遮挡住以后,波西米亚这才感觉到自己汗毛原来都立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抬眼一看,笛卡尔精仍然一动不动地飘在原地。
投进窗户的月光,在地板上映染出一片长方形的光亮。窗户形状的亮处与周围昏暗交界分明,横平竖直……
慢着。
这片光亮的底部,也就是窗户的底部,线条根本不是平直的——一个半圆形的弧状黑影,正从窗户底部慢慢地隆了起来。
波西米亚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地板,看着那个影子一点点地从月光中升起来,总算明白笛卡尔精刚才叫她是想让她看什么了——她鼓起勇气,悄悄地坐起来,从办公桌下探出了一点点头。
从窗户底部升起来的那半个椭圆阴影上,一双眼睛正定定地盯着玻璃后的房间。昏暗之中,那人的眼珠依然微微泛着一点光;此时那两点眼珠反光左右滚了滚,似乎是见房内无人,这才继续慢慢往上爬,逐渐露出了头颅、肩膀,大半个身体。
是个男人——但由于是背光,波西米亚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他是搭着梯子爬上来的,在露出了半个身体以后,他扬手就推开了玻璃窗——牛肉秘书显然没想到要给窗子上锁。他翻身坐在窗框上爬了进来,双脚无声无息地落地了。
月光下,那双带厚厚橡胶底的便鞋,一步一步地走近了波西米亚的眼前。
笛卡尔精依然浮在原处,这时终于忍不住似的,志得意满地“哼”了一声。
头一次,波西米亚连骂它的心思都没有了。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恨不得能缩成一个球;眼看那双鞋越来越近,她也蜷缩着一点点往后靠——总算,那双鞋在办公桌边缘停住了。
“啪”一声响,那人似乎打亮了一个小手电。手电一定非常小,因为那光柱很细,几乎照不亮多少地方。它从地上一划而过,划向了办公桌桌面;随即,她的头上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那人正在翻看牛肉秘书的东西。
波西米亚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这张办公桌的模样。
在宽桌板下方,除了两侧支撑面之外,就只有一个文件柜了。在办公桌的外侧,也就是她刚才钻进来的地方,还有一块背板,遮住了大概一半的高度;此时,她正缩在这块背板内侧,身边就是占去了不少地方的文件柜。
翻找的声音渐渐急了一些,大概是因为那人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那双脚又往前靠了半步——波西米亚下意识地再次朝后一缩,却听身后“哗沙”轻轻一响,登时一颗心都坠了下去。
……她正好碰着了自己刚才塞进桌下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