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于这个泰伯·塞普汀,还有更复杂的信息。且不说他封神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单是其自身的情况就绝非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此人祖籍高岩省,如果按照刻板印象来判断,很可能是一个布莱顿人。不过他应该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来到天际,并且效力于一个来自西罗帝尔省,名叫古里该隐的军阀,其所控制的地区,正是我们如今所在的佛克瑞斯领一带。古里该隐死后,泰伯接管了他的势力,并以老霍尔丹之战为起点,开启了被后世称作“泰伯征服战”的一系列军事行动,最终一统泰姆瑞尔大陆,建立了塞普汀王朝。
西罗帝尔人和诺德人都把这个疑似布莱顿人的皇帝视为自己的同族。事实上,为了迎合西罗帝尔人的习惯,他特意放弃了自己的本名亚尔迪,改称泰伯·塞普汀。而他在老霍尔丹又赢得了一个诺德语称号:塔洛斯,意即风暴王冠。而他曾经的上司古里该隐,严格来说则属于科洛文人。西罗帝尔省尼本河附近的原住民被称作尼本人,而该省西部的居民,受诺德文化影响较深,被称为科洛文人。所以,如果非要较真的话,“西罗帝尔人”或者游戏里所谓的“帝国人”,也是一个混合了至少两个民族的概念。
我没有把这些错综复杂的信息一股脑地塞给坐在对面的那个小丫头。事实上,光是我已经说出来的那些,就够她的小脑袋瓜疼上一阵了。
“我……不懂……我再好好想一想……”
海尔吉对着茶水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个装订粗糙的小册子。
“这个是我搜集的瑞驰人故事,也包括了在战友团读到的那些,我本来要请教你的。可是,哥哥,听了你刚才的三个问题,我……”
海尔吉翻开她的故事集,把重点段落指给我看。那里边绝大多数都是她摘抄下来的只言片语,只有红鹰的传说算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你看。有的人说自己在瑞驰人的部落里生活过,亲眼看见部落的萨满用蜈蚣、蛆虫、蜘蛛和蟑螂举行仪式,还生吃这些恶心的东西。还有人说瑞驰人会把小孩子献祭给邪神。还有这个,说瑞驰人在所到之处肆意杀戮,还专以折磨他人为乐。还说女族长只奖赏下流残忍的坏蛋,善良的族人反而要被惩罚……”
她越说越激动,一字一顿地对我大喊。
“我们没有!”
我回以沉默。毕竟自己曾经和蛇崖岭部落打过不少交道,当时地牢里那一串人头和烤熟的人腿可不是假的,总不能要我承认瑞驰人是文明开化的良善之辈吧?海尔吉感受到气氛的异常,似乎也猜到我在想些什么,嗫嚅着解释起来。
“部落里确实会用活人献祭,但那是非常严肃的重要仪式才有的,祭品也要精挑细选,没有人会用虫子做祭品去亵渎神灵。鸦神也不喜欢弱小的人,如果用小孩子献祭,是会受到诅咒的!一般的时候,我们会用打猎捕来的羊或者鹿作为祭品,这些动物也要挑选其中最强壮的。仪式结束之后,女族长会把鸦神祝福过的祭品分给族人食用,让所有人都接受神的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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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努力抬起含泪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我。
“可是,哥哥,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人肉了!你说过,吃了会发疯的……不过,我只知道蛇崖岭部落和我们旁边几个小部落的情况。瑞驰领有那么多个部落,或许……或许真的有那种情况……所以,我在想……”
海尔吉的声音颤抖起来。
“其实从来就没有瑞驰人!是你们把所有生活在山里的野人都称作瑞驰人!对不对?”
海尔吉把脸埋在我胸前啜泣,我无法反驳她的结论,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事实上,从这丫头说要问我瑞驰人的历史之时,我就隐约猜到了这个答案。
在普遍的认知里,民族是一群拥有共同历史和文化,彼此认同的人所构建起来的共同体。但现实生活中,这一情况其实只适用于所谓的文明世界。而站在“文明世界”的视角上,文明以外皆为蛮荒,蛮荒之地的人即为蛮族。至于这些“蛮族”,他们的信仰、文化、血缘、社会结构等等究竟如何,“文明人”是不关心的。
如果较真的话,“诺德”这个名词,本意为“北方人”,其实也不过是自认为身处“文明中心”的人,对来自北方的异族给出一个笼统的概括而已。而所谓“瑞驰人”,很可能正如海尔吉所言,泛指生活在瑞驰领和西瑞驰领的蛮族。这种情况在真实的历史中也有先例可循。不论是古欧洲的三大蛮族:凯尔特、日耳曼、斯拉夫,还是华夏史书中曾经肆虐北方的匈奴、突厥,皆属此类。
而海尔吉的情绪崩溃也正来源于此:在“文明人”眼里,她和她的族人,以及无数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只是不开化的蛮族而已,是残忍、邪恶、嗜血的暴徒,是人形的野兽。可若是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呢?
她是谁?她的族人又是什么人?那些和她的部落一起,被打包称作“瑞驰人”的,千千万万的男男女女,他们又有着怎样的过去?他们该如何应对现在的乱世?
以及最重要的——
他们还能拥有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