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得看着紧紧揪着自己衣领的菲尼克斯，看着菲尼克斯的暴怒，他笑了。

变革的道路不能一蹴而就，坚定的同行者是必要的。

那么世界观这种东西，只能强硬的击碎，再重新构建。

莫得拍了拍菲尼克斯的手，示意王子松手，奈何王子的怒意不曾消散，莫得只好保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继续说道：“看看人民吧，他们衣不蔽体生活困难，为生计所迫四处漂泊，一遇官员与地方的盘剥就会无处可归，饿死的又岂止千千万万。他们的父辈或许传下了土地，可是商人们想尽办法的榨取利益，官员们想尽办法的抢走收成，土地兼并，殿下可曾知道，一个大官的土地与财产可以养活多少人？”

“再看看狄安娜城的王侯贵族吧，那些官员与纨绔子弟日费千金，极尽奢靡，又何时亲事农耕？又何曾想过节俭？”

这是生活的常态。

“人民的孩子在泥土里玩耍，稍微长大就要被教会带走一半，殿下可曾见过在教会学成长大的游子归家？剩下成年的穷人，又有多少被徭役与征兵带走？多少女孩在幼年就被强买强卖？多少穷人因生计被迫为奴？在贵族眼里，他们只是银币的数量，他们的生命真的无价吗？他们的生命真的有那么珍贵吗？”

“看看这里的孩子吧，他们不曾像贵族子弟一般受过教育，愚昧无知的被神明蛊惑，被贵族践踏。等到他们的孩子们长大，就要重复他们悲惨的命运。我亲爱的殿下，他们的未来又在哪里？”

这是生命的价值。

莫得没再说下去了，菲尼克斯的手早已松开，高贵的王子瘫软在地，莫得冷静地看着挫败的王子，始终没能说出下一句话。

“喂，桑卡拉……”菲尼克斯低声道：“可是我又能怎么做呢？这些事情让我痛心，我迫切的想改变现状，可是我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我很讨厌。”

“殿下……”

菲尼克斯抬起了头，眼里尽是迷茫与困惑，颤抖的声线也正映射了内心的崩溃：“是啊，现在的艰难生活对于人民来说都算是太平日子，那战争开始以后，他们会怎样……”

声音越来越小，负罪感越来越深，这也正是少年才有的热血与侠义，若是菲尼克斯早已深陷泥潭，那么底层人的生死，对他而言也将只是个数字。

“战端一开，又会有多少生灵涂炭。但是不管战争持续多久总会有结束的一天，权力洗牌，王朝更迭，狄安娜城又会再次歌舞升平，地方全新的贵族们又会开始对底层人民的压迫，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但战争对人民的创伤又要多久才能弥补？”

“所谓的战争真的有正义吗？人民应征入伍，他们为何而战，最终流血的是人民，但是得利的人，是发动战争的贵族们。”

这是战争的疑点，以及真正的敌人。

就像是明智光秀的敌在本能寺一样简单明了，但又那么的出人意料。

菲尼克斯震惊的盯着莫得，久久不能言语，他看着这个戴着面具的虚伪男人，感到了无比的距离，但却在另一刻，感到了心灵之间的重合与熟悉。

菲尼克斯苦笑着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我恐怕是疯了，我居然从内心赞同你的观点，这是与所有既得利益的贵族集团宣战，我真是疯了，居然会听信一个连脸都没见过的人的鬼话……你？”

莫得迅速的将面具向额头一推，又在菲尼克斯诧异的目光里瞬间将面具戴上。

菲尼克斯迅速观察四周，发现并无人影，随即扯过莫得的手，二人向着街角的深处走去，随即，菲尼克斯狠狠甩开了莫得的手，诸多复杂的情绪让年轻的王子不知道如何表达，在一阵激动后，王子叹了口气：“如果这是做梦，那一定是一场梦魇，我居然和鼎鼎大名的恶魔之子探讨人民与国家。而且正如教会说的那样，异端的话语都带着强烈的诱惑性，他们会夺取你的灵魂。我想，这可能是对的，你这个异端，说的话都是催眠与魔法。快走吧，我们从未见过。”

莫得微微欠身，谢过了王子的恩情，随即准备离开。

刚走两步，一只手就扯住了莫得，菲尼克斯咬着牙，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tnnd，怎么会有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干这种十死无生的事情。我也是个疯子罢，恶魔，我需要你的力量。”

莫得的眼眶也久违的湿润了，太久太久了，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他一直都孤单的行走着，时至今日，莫得终于再次遇到了同志。莫得转身，眼泪划过脸颊，坠落在地，是男人对于理想的坚守，也是孤身行路的终点。

“殿下，您不是疯了，您的灵魂崇高而圣洁，我们也不是无端抗争，我们是为了人类最高尚的事业在奋斗，是为了全人类的解放与尊严战斗。”

菲尼克斯狠狠一拳揍向了莫得，在明亮的日光下，王子发出了最后的埋怨：

“你真是个疯狂的理想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