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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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居岸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我舅舅这个人学问是顶好的,只是性子太软了。我们家的人好像都是这样,男的性子绵软,跟我姥爷类似,至于女的全是强硬好胜的脾气,两种人活得都累,一种为别人累,一种为自己累。我舅舅这些年都还单着呢,一直都没结婚。”

叶晨不由得在心中唏嘘,文清华上学那会儿是他的语文老师,比他要大上几岁,算一算,眼看着也是奔着四十去的人了,至今未婚,在后世这不算什么,可在眼下,这种独身主义还是有些惊世骇俗的。

叶晨拎着茶壶帮文居岸续上了茶水,然后轻声问道:

“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当初不是跟着你妈去了北京了吗?什么时候回的金陵?最近忙些什么呢?”

叶晨只是出于许久未见的老友间的客套,随意的问了几句,可是文居岸的回答却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只见她神情中带着一丝哀伤的回道:

“我父亲没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医院里照顾他来着。他想见我,我也算是陪他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叶晨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给文居岸补习的时候,在她家里见到的那个存在感很低的帮佣,之所以说他存在感很低,是因为在她们家,这个人连上桌陪同妻女一起吃饭的资格都没有,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被文居岸的母亲卑微的践踏在脚下。

这么一个男人无疑是非常杯具的,哪怕他是文居岸的生父。其实以他家里的条件,哪怕是回到农村,也一定会拥有一个截然不同,要好上许多的人生,可是为了女儿,他选择留在了市里,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把人给弄丢了。

叶晨又做回了当初那个听文居岸唠唠叨叨的树洞,看她发泄着心里的哀伤:

“其实我觉着他去了也倒好,活着太受罪了。他得了肠癌,扩散了,脏器全坏了,最后血都吐干了,这个人间的东西,实在是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文居岸说着说着,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来,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沉重地砸在竹面的桌子上。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阻止眼泪的坠落,样子活像一个惊恐的孩子。

叶晨知道文居岸对她父亲的感情,相比那个肆意安排她人生的母亲,她和自己的父亲更亲近一些。他从一旁扯过了几张纸巾,推向了文居岸,让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叶晨穿行各个诸天世界,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生离死别,刚开始的时候,可能还会代入自己的情绪,跟着别人一起难过。可是在见得多了后,他的那颗心说是铁石心肠也不为过,泪腺早就干枯了。

然而此时文居岸心里就不一样了,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她平时在面对别人的时候,总是会给自己套上厚厚的伪装。今天见到叶晨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几句简单的交谈,就卸下了心防,暴露出自己最软弱的一面,这也是她刚刚拼命忍住泪水的原因。

文居岸不知道的是,叶晨早就看穿了她身上的灰暗底色,知道她心中潜藏着悲伤,所以用了心理暗示的手法,让她把心里的情绪给发泄出来。

悲伤情绪憋在心里会把人给憋坏的,虽说叶晨对这个女人并不感冒,可是好歹也是相识一场,就当是自己日行一善了。

看到文居岸渐渐恢复了过来,叶晨轻声问道:

“这些年你和母亲在北京过得怎么样?你们俩的关系还没缓和吗?”

文居岸苦涩的笑了笑,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俩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没那么容易过去的。她这些年混的还不错,在北京工作也很顺遂,在新华社,早些年常常出差,现在快退了,呆在家里的时间也长了。

我父亲治病的钱,也是她拿的。我母亲给我父亲在金陵市里买了一套房子,是给他养病用的,我现在还住在那儿。对了,你结婚了吧?有孩子了吗?”

叶晨点了点头,想起了项南方精致的笑容,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了笑模样,轻声说道:

“结婚了,我妻子怀孕了,预产期大概还有两三个月,我就要当爸爸了。你呢?成家了吗?”

文居岸看着叶晨脸上幸福的笑容,心中只觉得一阵酸涩,表情也黯淡了许多,轻声说道:

“结了,不过又离了。你也知道我年轻那会儿挺叛逆的,别人越是说什么,我越是不会去做。不管是我妈说的,还是你说的。

不过还真的让你给说着了,我拧着想法嫁给了一个普通工人,结果运气不好,是个家暴男,只要气不顺,就会在我身上发泄出来,我经常会被他打到遍体鳞伤。后来实在是扛不住了,再过下去就要死了,不得已离了婚。”

叶晨听了有些感慨,有些人真的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当初自己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都没能改变这个女人的执念,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母亲拧着来,直到自己撞得满头包,这怪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