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小会儿,江婆已经快要褪色成一张灰白画像了。
不可理解的能力让江婆的衣服也跟着一起褪色,唯独脚上那双红布鞋,依旧猩红得刺眼,就像是黑白画上唯一一处涂抹了颜料的突兀存在。
江婆大张着嘴,好像正在无声呐喊,半晌,鬼酒幽幽的语调参杂着些许愉悦,轻声问道:“你在害怕什么?让我看看。”
猩红的眼睛对上江婆的视线,瞬间便从江婆的瞳孔的反光中望见了她眼中的景象。
虫子,铺天盖地的黑色虫子,在这个小房间里爬行。
密密麻麻的虫腿与触角摩擦,发出不间断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无数的虫子汇聚成了庞大的阴影,缠绕在地上、墙上、天花板上,以及视线中的每一处。
连贯穿她身体的丝线,都是长长的扭动着的漆黑铁线虫一般的生物,虫子的顶端胡乱摆动,俨然一副地狱绘图。
原来,临近疯狂的江婆看到的世界是这样的。
鬼酒勾唇,又凑近了些。
他在江婆眼中看见了他自己。
不再是事物原本的模样,江婆眼中的世界已经随着她疯狂的幻想而扭曲,鬼酒看见他的身躯腐烂残缺,浑身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比现实要多得多的水渍不断顺着他的身体流向地板,然后和黑虫混在一起,虫子们在水中挣扎死亡,很快又有新的补充上来。
这模样有些眼熟,鬼酒略微一想就认了出来——极度恐惧中的江婆把他认成了水尸。
万般大师这一脉的人果然都很害怕水尸,难怪就连风头镇规则都要用水尸作为对这些人的特殊惩罚。
除此之外,江婆眼中就没有别的了。
鬼酒有些失望。
他本可以看见寂静之中,猎物看到的所有“幻觉”,由此窥视江婆记忆中的隐秘,可是江婆却好似一只草履虫,除了对现有事物的扭曲反应,竟然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
看来没有什么线索能抓了。
他微微抬头,目光穿透阴影,落在等待着他的虞幸身上。
虞幸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与他四目相对时冲他笑了笑,好像在说:虽然你这能力很恐怖,但是没有影响到我,放轻松。
鬼酒于是冷哼一声。
“她没用了,杀了?”
虞幸点头:“既然没用,也没必要留着,杀了吧。”
阴影瞬间暴动,杀意再也不掩饰。
可就在这时,表情狰狞而茫然的江婆忽然动了,她好像早就在等鬼酒注意力挪开的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