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坐而论道

三国之谋伐 玩蛇怪 3419 字 2个月前

司马徽反问。

陈暮摇摇头,笑着道:“不是,我只会把强国的方法以及让大汉千年昌盛的方式教会我的弟子,然后让我的弟子去施行这些计划就行。就好像播种一亩田一样,种子放下去,细心培育,总能长大成穗,结出累累果实。如果光靠我一个人,累死都不能让一个国家长久兴旺。”

这个观点倒是跟庞德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观点颇为吻合,因为当刘表问他不出仕当官,只在田间耕作,将来能给子孙留下什么东西的时候。庞德公的回答是世人贪慕名利,容易出现危险。而他在田里耕作,留给子孙安居乐业,便是最好的馈赠。

这句话总结来说,就是他认为当官太危险了,容易迷失在名利争夺里。而只有教会子女品德,让他们在田里耕作,学会用勤劳的双手创造财富,就会让自己安居乐业,代代相传,也不会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因为贪恋名利而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听到这句话,庞德公颇为赞赏,说道:“少府此言甚妙,只是还是有些说大话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千年昌盛的国家,即便是周公也会因为独揽大权而杀死了兄长,国家的权力过于集中,若出现一个昏庸君主和一些谄媚之臣,那么这个国家离崩溃也不远了。”

陈暮说道:“公的话是错的。”

“哦?”

庞德公说道:“那请问少府什么是对的?”

陈暮将一只爬到自己身上的蚂蚁用中指和大拇指弹飞,轻声说道:“公以为一个国家的灭亡是因为统治者昏庸造成的吗?”

“难道不是?”

庞德公反问。

春旗战国以来,国家灭亡兴衰,哪个不是因为统治者无能而造成的?

陈暮笑道:“不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齐桓公昏庸无能,国家灭亡了吗?晋灵公荒淫无度,国家灭亡了吗?汉武穷兵黩武,国家灭亡了吗?所以一个国家的兴衰,并不是只看国君和臣子是否贤明,还有很多因素。”

庞德公和司马徽对视一眼,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都放下了手中的鱼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仪表,向陈暮拱手说道:“请少府赐教。”

“赐教不敢当,二位请坐,且听我细细道来。”

陈暮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一礼,春秋时期孔子不耻下问,如果有不知道的事情,就连七岁小儿项橐也愿意拜其为师。

正所谓达者为师,年龄大不一定知道的多,所以当有不懂的时候,向年龄小的人请教在他们这些顶级大儒眼中,并不算什么羞耻的事情,甚至还算是一件美谈。

庞德公和司马徽便盘膝坐下,身下没有席子,就坐在溪流边上,两个人都是表情十分肃穆,正襟危坐。陈暮则毫无礼仪的躺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但谁也没有计较,目光凝重地看着他,静静等待着开讲。

陈暮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道:“二位先生请看,我把人类世界看成一个台阶,每一个台阶,就代表了一个阶级。就如同春秋时期,周天子时期,周王室本应该是最高阶级,诸侯王公是第二阶级,然后是士大夫,最后便是万民。”

“而到了我们汉朝,天子是最高阶级,三公九卿是第二阶级,各地郡守刺史县令,是第三阶级。但到了第四阶级,便不是百姓,而是地方世家豪强。这些人高于百姓,低于官宦,在地方上拥有很大权势,大汉各地,往往出现很多恶劣事件,很多都是这些世家豪强在欺压百姓。”

“这些人从上到下,一层一层下来,等级分明。天子作为皇帝,虽然遇不到百姓,但偶尔他的一项政策,就有可能害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正如康帝大修宫室,各地官府就得抽调徭役,挖山采石,向洛阳供奉无数石料,大量赴徭役的百姓累死,生民凋敝。”

在他的绘画之下,地面的土已经构造成了一个完整的金字塔形状。每一层都画着一个台阶,在台阶上有字,最上方写了天子两个字。其次是王公贵族,第三层是地方官吏,第四层便是世家豪强,第五层也是最宽的一层便是黎民百姓。

陈暮指着天子的位置说道:“然而昏庸的天子虽然可能造成很多人家破人亡,可却不太可能动摇国之根本。因为他害人,顶多害几郡而害不了天下一百三十七郡,害得了万人,害不了天下千万人。”

“王公贵族呢。”

庞德公指着第二阶级的公卿询问。

陈暮笑道:“王公贵族有些来自寒门,有些来自世家。但多数寒门在成为公卿之后,自己便发展出来了一个世家。一个世家的危害很大,可公卿们能有多少?有些世家家风严谨,不仅不会危害一方,反而促进地方繁荣,所以他们也顶多害几郡,而害不了大汉十三州。”

“所以造成国家动乱的根本是各地官吏?”

司马徽问道。

“也不是,即便是无能昏庸的贪官污吏,亦害不到大多数百姓。”

陈暮又反驳。

庞德公盯着世家豪强那一栏,沉吟道:“是世家豪强?”

“可以这么说。”

陈暮指着第四栏和第五栏道:“国家动乱的根本,就是世家豪强与百姓之间的矛盾,而这个矛盾的根源,便是土地。”

庞德公思索道:“豪强侵占民田,少则数十顷,多则数百上千顷,百姓无田耕种,只能造反起势。”

“不错。”

陈暮点点头:“黄巾之乱的根源,便在这里。包括前汉灭亡,亦是此原因。哀帝时,大司马师丹曾经为了解决这一困境,提出对贵族豪富占田及奴婢的数量加以限制。但满朝官员身后都有庞大家族,都是利益获得者,此条例一出,自然无人响应。”

“嗯,确实很有道理。”

庞德公点点头。

“而且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豪强们大量占据田地,养肥了自己,却在交税时勾结各地官吏,隐户隐田,少交乃至于不交。”

陈暮继续道:“国家没有税收,到处都要钱填补,造成的结果就是皇帝需要宦官敛财,因为满朝公卿身后的家族也不会交税,所以他们不会帮皇帝想办法收税,官官相护,最终导致皇帝不信任朝臣。”

这种事情汉灵帝是个鲜明的例子,到了明朝天启帝又是个例子。

而且汉灵帝和天启帝之间都很像,同样需要宦官敛财,同样是王朝末期,同样是地方土地兼并严重,同样是各方造反不断。

王朝周而复始,就像是一个轮回。

而张让和魏忠贤明明是皇权敛财的工具,但到了士人眼中,却变成了为祸天下的奸逆。

世人也不想想,如果不靠宦官敛财,王朝根本无法维持,或许东汉坚持不到汉献帝,明朝也到不了崇祯手里,就已经灭亡。

当然。

并不是说要洗白宦官,而是要搞清楚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宦官是坏,但他们本身就是维护皇权的代表。如果没有皇帝的指示,张让和魏忠贤哪来的胆子操纵朝政,权倾朝野?

所以总结来说,封建时代的根本矛盾还是人民与地主之间的土地兼并矛盾。如果只是一郡的百姓土地被抢走,活不下去,造成的危害还不算大。

但如果全天下的百姓土地都被抢走,那么就有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上百万的流民无家可归,嗷嗷待哺,造成的结果无法想象。

这一点后世那位伟人早就已经在书中写得非常清楚,几乎所有朝代除了外敌入侵以外,大部分灭亡的根源都是如此。

“所以康帝才重用十常侍?”

司马徽明悟道。

陈暮笑道:“正是,其实世人都说康帝昏庸,十常侍横征暴敛,导致天下大乱。但那些世家豪强,何尝不是国家的蛀虫,在对大汉敲骨吸髓,剥削百姓,乃至于愚弄国家呢?上下一丘之貉,受苦的最终是百姓,国家灭亡,自然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