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衙禁军人数众多,足足占据了山脚下的一大片地方,驻地里的校场极为宽敞,校场的一边旌旗飘扬,刀枪剑戟排列的整整齐齐,在阳光下闪动着刺目寒光,蕴含着无尽逼人的杀意。
这处校场地势极高,站在高高的校场上极目远眺,山脚下鳞次栉比的庭院屋舍一览无余。
把北衙禁军的驻地建在山脚,和山腰上的内卫司驻地遥相呼应,可将大半玉华山的宅院都纳入监视之中。
韩长暮二人赶到时,金忠正在高高的校场上看着众多禁军操练,有人通报了一声后,他赶忙迎了出来。
「韩大人来了,末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金忠满脸憨厚的笑,急匆匆的跑下石阶,迎上韩长暮一行人。
北衙禁军指挥使是正四品的武将,而内卫司司使是从二品的文臣,虽然在品阶上,北衙禁军指挥使比内卫司的司使要低,但禁军指挥使是天子近卫,可内卫司司使是外臣。
在永安帝心里,谁亲谁疏,可见一斑。
韩长暮哪会真的受了金忠的礼,赶忙回了一礼:「金指
挥使,叨扰了。」
金忠憨憨一笑:「什么叨扰不叨扰,末将本就打算今日去见司使大人的。」
二人寒暄了几句,韩长暮一边往前走,一边介绍站在身后当哑巴的两个人。
「金指挥使,这位是内卫司的何总旗,这位是京兆府的姚参军。」韩长暮淡淡道,不露声色的审视着金忠的神情。
姚杳和何振福齐齐向金忠行了个礼。
金忠哈哈一笑:「知道的,知道的,二位不必客气,某虽未见过何总旗,但总旗的威名某早有耳闻,至于姚参军,那是咱们禁军出去的。」
韩长暮从金忠脸上看到的都是坦荡的笑,反倒从姚杳脸上看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震惊。
他心中生出古怪,一时半刻想不出姚杳这震惊之色是从何而来的。
一行人往议事厅走去,何振福暗暗打量起了金忠。
据说这位金指挥使不过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可看这长相,说他四十五六岁都有人相信。
他生的面黑粗糙,浓眉大眼,脸上有细细的皱纹,像是饱经风霜一般,岁月的痕迹都镌刻在了脸上。
而更显老气的是他那布满了整个下颌的络腮胡。
何振福在后头看的直啧舌,都说圣人是最看脸的,可是这样一幅尊荣的禁军指挥使天天在眼前晃悠,圣人究竟是怎么忍得下来的。
可见传言不可信啊。
金忠似乎看出了韩长暮脸上转瞬即逝的惊讶,摸着络腮胡,嘿嘿一笑:「末将是个粗人,吓着司使大人了。」
韩长暮哑然失笑:「指挥使太客气了,本官也是沙场拼杀出来的,如何会被吓到,传言都说指挥使是个极敦厚直爽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金忠哈哈一笑:「什么敦厚直爽,司使大人可别望末将脸上贴金了,他们分明是说末将傻。」
韩长暮对这个看起来粗犷,可实际上极其清明心细的指挥使顿生好感,笑道:「指挥使过谦了,有些人看着精明,其实才是真傻。」
金忠朗声一笑:「大人这话所言极是,也有人对末将说过一句差不多的,说是都是千年的狐狸,隔着八里地都能闻见骚气,说没闻见的不是装傻就是鼻子有病。」
韩长暮一愣,骤然笑出了声,觉得这话说的格外有趣也格外有理,但是也格外耳熟。
他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此人说话着实有趣,本官倒是想要认识认识了。」
金忠没有细想,笑着脱口而出:「这事好办啊,这人现在就在司使大人的麾下效力呢。」
韩长暮和何振福对视了一眼,诧异问道:「金指挥使说的是?」
金忠扭头指着姚杳,朗声笑道:「就是这位京兆府的姚参军啊,她现在不就在内卫司呢吗。」
韩长暮错愕不已。
而与他同样错愕的还有姚杳。
韩长暮没有错过姚杳的神情变化,别有深意的笑问了一句:「怎么,姚参军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姚杳抿了抿唇,神思飞转,哼笑一声:「看来卑职以后要将说过的话都记录在册,免得替那些牙尖嘴利的背黑锅。」
金忠指着姚杳哈哈大笑起来:「司使大人看到没,她自个儿就是个嘴毒的,还嫌弃旁人牙尖嘴利,说起来冷少尹可没少受她的气,司使大人把这么个祸害给弄走了,冷少尹这回做梦都能笑醒了。」
姚杳撇嘴,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韩长暮脸上含笑,在心底暗暗称奇,他知道姚杳出身北衙禁军,定然是认识金忠的,但他没有想到姚杳跟金忠竟然如此的熟悉,熟悉到能够随便谈笑。
他佯装一
脸惊愕:「姚参军居然还会说笑?你在本官面前,可老实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姚杳简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韩长暮这话了。
听到这话,何振福扯了扯嘴角,暗自腹诽了韩长暮一句。
装,再装,整日被姚杳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也不知道是谁!
金忠对内卫司里的事并不了解,根本没想到韩长暮是在诓他,套他的话,他瞅着姚杳,爽朗笑道:「这丫头就是个小狐狸,这是跟司使大人不熟,等熟了大人就知道了,她那张刁嘴,能活到今日没被人打死,都是她命大!」
「......」这话简直没法接,姚杳缩了缩脖颈,尽量降低存在感。
何振福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
长了那么一张刁钻刻薄的嘴,还能活到今日没被人打死,不是因为命大,是因为人家打不过她!韩长暮更加惊讶了,嘴角微抽:「看来金指挥使对姚杳很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