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了舌头吗?”姚杳愕然,弄哑,人为弄哑,这要怎么弄
“灌一碗哑药下去,拔舌头是有可能伤及性命。”韩长暮淡淡道。
姚杳抿唇,若是从落地就不会说话,做哑仆也算是个谋生的本事,但若一开始是个正常的孩子,却因为哑仆能卖更高的价钱,就被人贩子灌了哑药,这何其残忍。
都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若是富贵人家没有这种养哑仆的嗜好,这些人也不必受这种折磨了。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且安南郡王妃和韩长暮都是身居高位,做惯了人上人,对于森严的等级和命如草芥的百姓早已视为寻常,姚杳抿了抿唇,不再说这些事情了。
安南郡王妃拿过一个已经用的半旧的毛刷子,刷子上的毛格外的柔软。
她先将四美图翻过来,随后动作轻柔的沾了点淘米水,在画的背面仔仔细细的刷了一遍。
不知道这幅画做了什么样的手段,淘米水刷满了整幅画的背面,但是却始终浮在纸的表面上,并没有渗透进去。
安南郡王妃端了一盏灯过来,灯火洒落在画上,一道道水渍亮晶晶的。
姚杳以为安南郡王妃要用灯烛将画烤干,谁知她却将灯盏搁在了一旁,又捧了个青瓷香炉过来,在香炉里燃了一炷香。
不过片刻功夫,一缕青烟从香炉的缝隙中袅袅腾出,随风飘散,但却没有半点香气。
她将香炉搁在四美图的旁边,那青烟仿佛受了指引一般,径直往四美图上扑去。
“这是从吐蕃传过来的藏香,用这香和淘米水,便可令画中的机关图显影。”安南郡王妃隐隐有些傲然,盯着在画面上弥散开来的袅袅青烟,状若烟云山川。
藏香和淘米水都不难得,可放在一起却有奇效。
韩长暮和姚杳看着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一眼不错,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吹散了这丝薄烟。
不过片刻功夫,藏香燃尽,薄烟细细弱弱的被风吹散了,而画面上的淘米水也已经完全干透了。
在托纸上凭空呈现出一幅图,用笔如同铁画银钩,每一笔都转折犀利,入木三分。
这幅图绘制的密密麻麻,看的人头晕眼花,一时半刻根本看不出什么头绪来,但幸而白色的托纸将黑色的笔墨映衬的格外清晰详实。
韩长暮看着那副庞大而繁杂的画面道:“郡王妃,不知道这样显影之后,这幅画能存在多久?”
安南郡王妃斟酌了一句:“我,这是,第一次显影,听父皇说,可以存在半日。”
韩长暮愣了一下:“这画,你从未显影过?”
安南郡王妃摇头:“我对那笔财宝并无觊觎之心,或者说,国破二十多年了,我早已对复国没有了任何希望,既然没有希望,为何要去惦记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这二十多年来,我始终只将这幅画当做一张寻常的画,若非,若非这次他知道了这幅画的秘密,一门心思夺取,我也不会这般设计,更不会让这会引起大乱的机关图显影。”
韩长暮愣住了,没想到安南郡王妃竟然如此的头脑清晰。
姚杳更是赞叹不已,难怪安南郡王妃和那位怀章太子的爱妾同为姐妹,但人生和结局却截然不同,真是性格改变命运,这般清晰的头脑,这般利落的选择,想过不好这一生都不行。
“可以存在半日,”韩长暮转头,看着姚杳道:“半日的功夫,你能将这幅图描下来吗?”
姚杳的手摩挲着那副图,一眼不错的盯着画面,眼中闪着惊诧的亮光,头也不抬的点头:“能。”
韩长暮赞赏道:“好,你留在此地描图,我进宫面见圣人。”
听到这话,姚杳骤然抬起头:“面见圣人,圣人并没有宣召大人进宫啊。”她话没说完,意思也没说透,但是未尽之意十分明显,既然没有宣召,那圣人或许还并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那他为什么要去自曝其短呢?
韩长暮摇头一笑:“圣人并非不知道昨夜的事情,至今没有宣召,应当是在等我自己去澄清此事。”
他对永安帝可谓十分的了解,永安帝之所以到现在还按兵不动,只是因为情况未明,他在等着自己去解释,去陈情,在言语中找出破绽和漏洞,随后一击即中。
他明知道永安帝是在等着他自投罗网,可这个网,他还非投不可。
安南郡王妃抿了抿唇,不那么认同道:“那,若是他,讨要这幅图,又该怎么办?”她一下子心急如焚了:“我,为了保住这幅图,还杀了人,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若,我情愿玉石俱焚,也绝不允许这幅图落入他的手中。”
听到杀了人这三个字,姚杳心里咯噔一下,经过这几日,他们已经推断出那夏元吉就是安南郡王妃杀掉的,当然不会是她亲自动手,但必定是她吩咐下去的,由她的心腹做下的,但是听安南郡王妃这话,她为了这副四美图,似乎杀的人并不止夏元吉一个人,也就是说,觊觎这张图的,知道明帝遗宝这件事的,远不止圣人和谢良觌两个人,那么,还会有谁呢?
她转头看了韩长暮一眼。
韩长暮看懂了姚杳目光中的深意,微点了下头,镇静自若道头:“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自有应对,郡王妃请放心,我先进宫,姚参军就留在这里描图。”
安南郡王妃点了点头,事情既然没有解决的办法,就只能暂时这样了。
时值初夏,临近晌午的天气越发的炎热,白茫茫的阳光流泻在山峦般起伏的碧瓦金顶之上,泛起澄澈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