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组长,又立功了,明天记得请客哦。”
电讯处,报务员季三明一回去,几个同样值夜班的同事放下耳机,纷纷起哄。
“立什么功?莫名其妙的电报罢了。”
季三明无语地笑了笑,戴上耳机,那头的滴答声早就消失了,同时,面前仪器上的信号闪烁灯也灭了,这说明对方已经停止了发报。
一人道:“刚才信号并不强烈,功率不大,说明发报员用的是手摇式或者自带电池的发报机,这个点还是陌生信号,不会是日本间谍吧?”
另一个老成的报务员指了指墙上的《机要规则》道:“行了,少打听。”
几人瞬间噤声。
人是工具的制造者和使用者,也是技术体系的构成要素。
而用电台传递信息需要译电和报务两个系统。
译电系统称为机要系统,负责文字和电码互译,报务系统负责传递电码。
电讯处对于电报的收、发、抄送、存、销毁等环节有严格规定,将电报限制在极小而封闭的范围,为的是减少接触电报的人员,减少电报在个人手中的存留时间,通过电码和电文分离,收抄、译电分开等环节确保情报的安全。
电报是季三明收抄的,其他人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不过因为是公开电报,不用译电组出马,季三明已经知晓内容,想到科长毫不在意的态度,他有意卖弄,用狡黠的眼神看着大家,一脸神秘和得意:
“不是日本人。”
“不是日本间谍,那就是中统和红党了?”
“不是中统。”季三明更得意了。
“那就是红党了呗季组长,别卖关子了,不是保密信息就说说。”一人催促道。
季三明心理已经得到了极大满足,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道:“是红党,不过是个红党叛徒。”
“红党叛徒?不会吧?逃命的时候还有电台发报,看来是条大鱼啊,要不就是报务员。”
“是不是大鱼我不知道,不过此人应该是个新手,手法不精不说,发报过程中还多次停顿。”
季三明嗤之以鼻,最后道:
“更搞笑的是,这厮发的还是明码电报。”
“什么?明码电报?”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这和“裸奔”有啥区别?
大家的好奇心更强烈了,纷纷问:“季组长,他这是为什么啊?”
“我哪知道?”季三明被问烦了,想起科长的说辞,嗤笑道:“说不定这个叫项廷元的红党叛徒想出名想疯了呗!”
“哈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想不到无聊枯燥的工作中还能听到这么“惊悚”、“劲爆”的新闻。
报务员中一个瘦弱清俊的年轻人也在笑,不过笑得有些牵强。
见大家起哄过后,开始忙自己的事,年轻人拿起桌上的香烟向厕所走去。
他用双手捂着打火机点燃一根烟,默默地抽着,缭绕的烟雾后面,脸色已变得异常凝重。
季三明卖弄的话,听在别人耳中,不过是多了几句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但对他而言不是,他的心就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样。
他叫张未林,是一名潜伏在电讯处的红党。
他是无锡人,省高毕业后去上海谋生,意外进入上海三级无线电学校学习。
进去后才知道这是特务处举办的特工电讯培训班,再想离开已是不能。
毕业后,张未林被派遣到JX省站瑞金组从事报务工作。
就是在这里,他和红党地下组织发生了联系,后秘密加入了红党。
抗战后,张未林被调入总部,担任电讯科科员,如今是电讯处电监科报务员。
这里的位置非常关键,上级给他的指示是“隐蔽精干、长期潜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
但此刻出了叛徒,就意味着有自己的同志被捕,眼睁睁地看着同志被捕,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这比内疚更让人痛苦。
张未林觉得既然自己获得了这个情报,就应该做点什么,他并不觉得这是“必须”,因为必须多少带点权衡和选择的意味,这是一种本能反应。
他心里盘算了一会,等一支烟差不多快要抽完的时候,眼中终于有了亮光。
日租界22号。
杜成友带着几个情报员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除了两具尸体外,一无所获。
他有些失望地看着乱糟糟的房间,目光随即落在院中被情报员控制的一个泼皮身上。
“人是你杀的?其他东西呢?”
泼皮王二欲哭无泪,他和几个同样家徒四壁的小老弟今天抢劫了一个逃难的才搞到点钱,胡吃海喝了一顿,饭饱酒足在大街上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22号院子附近。
一个手下发现巷口散落着钞票,立刻跑过去捡,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哄抢中不自觉就进了22号院。
一个混混不小心踩到到尸体,吓得屁滚尿流。
酒壮怂人胆,作为几人的老大,王二壮着胆子进入内屋,不出预料地发现了更多的钞票,还有一个没见过的“铁疙瘩”。
最后王二做主,连夜将“铁疙瘩”卖给了一个修理电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