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冷冷道:“当然是手令或者文件,你不是说这是局座和你们杨处长的命令吗?文件呢?”
按照军统局本部的规定,处级官员写的手令都要登记,要有回执,而且要存档,以备查询,空口白话却是不行。
“这”曹树义傻眼了,一切都是口头吩咐,哪有什么文件,但见张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只好悻悻道:“文件我明天给你。”
“好,只要有文件,一切好说。”张义内心冷笑,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
“快,所有人都去防空洞。”
在敌机的猛烈轰炸下,武汉行营办公厅同样一片混乱,守卫纷纷撤入了防空洞。
谁也没有发现原本“失魂落魄”漫无目的人群拥挤着的一个老欧已经摆脱了人群,向着行营大门内走去。
她身材佝偻,头发凌乱,双眼浑浊而疲惫,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腰间系着一条灰扑扑的围裙。
老妪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上了二楼,来到一间没有门牌号的办公室门前。
刚想拧动门锁,突然旁边响起一阵脚步声。
老妪浑浊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身形笨拙地挪动了几下,伴着都粗重的喘息咳嗽声。
“谁在那里?”一个嘴里叼着香烟的中山装男子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手里握着上膛的手枪。
“是是我。”老妪畏惧地看了他一眼,战战兢兢道。
“王有美?谁让你到这里来的?”看清老妪的面容后,男子不由松了口气,将枪收起,瞪着她问道。
老妪叫王有美,相貌丑陋,无儿无女,因为是本地人,身份清白,在多方考察后,成了行营的清洁工。
但她只负责行营外马路附近的清洁工作,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大院,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男子话音刚落,没有等来答复,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疾风。
他嗤笑一声,关公门前耍大刀,一个老太婆还会功夫不成?
这个王有美到底是什么人?她疯了不成,竟敢对自己出手?
管她什么人,擒下来审审就知道了,万一此人是潜藏的日本间谍,正好立功受奖。
心里想着,男人手上动作丝毫不慢,微微一个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拳头,随即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立刻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一上手,男人立刻意识到不对,这双手细嫩光滑,根本不是一个清洁工老妪的手。
“你到底是.”
但他的话还没有出口,只听女人冷哼一声,她的手蛇一般从男子的手中滑了出去,随即身形一矮,摆脱男人利爪的同时,一只脚高抬凌厉地踢在男人太阳穴上。
“柔道。”男人脑中刚浮现出这两个字,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老妪表情不变,从袖口抽出一根铁丝,利落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进了办公室,她从围裙下拿出一把手电筒,目光在屋内搜寻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档案柜下的保险柜上。
一眼就认出这是英国生产的保险柜,虽然有报警装置,但它用的是交流电,此刻行营停电,报警装置早就停止了工作。
老妪嘴角泛起一丝不屑,这种保险柜她第一次开的时候不过用了14分钟,现在时间只会更短。
这么想着,她拿出一个听诊器放在保险柜上,侧耳听了听动静,然后开始转动保险柜的密码锁。
几个来回之后,她从头发上拔出一根银针插入锁芯,一边仔细听着动静,一边旋转安全锁,不一会,只听“咔嗒”一声,密码锁开了。
老妪打开保险柜,从一堆标着“绝密”字样的文件里,很快就找到了写着“K计划”的文件袋。
打开红色印泥封印,从里面抽出文件,简单浏览了一遍,她将手电叼在嘴里,从怀里掏出纸笔,快速用速写方式记录下来。
从办公室出来,老妪又恢复了佝偻的摸样,警惕地出了行营,汇入满是狼藉的大街上。
街头上到处都是劫后余生的陌生人和横躺在大街上的尸体,一片尖叫和哭泣声,老欧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失魂落魄”地向着旁边的公园走去。
一路到了公园最里面的一处长椅上,她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常,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圆竹筒,塞到长椅下面,然后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一个一脸黑烟、满身尘土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在长椅上坐了下来,伸出一只手在长椅下一阵摸索,直到摸到了老妪留下的竹筒,才收回手快速离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张义刚到办公室,头上裹着绷带的陈秘书就拿着几份报纸走了进来。
他将报纸放在桌上,一边泡茶,一边说道:“对了,处长,今天多了一份报纸,是红党发行的《新华日报》。”
“嗯?”张义以为自己听错了,红党的报纸怎么跑到军统来了。
陈秘书解释道:“据说委员长不喜欢这份报纸,让中统和军统限制它的发行,可报纸是红党公开机关印刷的,稽查处和警察局不能硬闯,只能将主意打到报童身上,本以为殴打了报童一次,他们不会再送了,但第二天还是有人送,到现在根本禁不住毛秘书就让局里订了一些,科长以上都有一份,说让我们认真研究,看有没有夹杂情报和非法言论.”
张义闻言笑了,军统局看报纸从来都是不花钱的,即便是果党的《中、央日报》也是如此,却不想第一份花钱订阅的报纸竟然是《新华日报》。
他拿起报纸看了一眼,头版头条刊登着千里之外教员在宝塔山窑洞挑灯夜战、奋笔疾书写出长达五万字的雄文--《论持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