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珩勾了勾唇角,看着那搁在一旁、被无视了许久、早已没点热气的药碗,意味深长道:“药,已经吃过了。”
“可……”
宋岩看着那动都没动过的药碗,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笑眯眯地点头称是,退下了。
内室里再次恢复安静,只剩下轻微的水滴声,彰显着屋内的人气。
裴宝儿本来就没上妆,此时又是八月初的天,还算不上凉,她也只不过随意用架子上盆里的冷水随意擦了把脸。走出来一看,宋岩已经出去了。
对上齐珩静静注视的目光,她面上到底有些不自然:“宋公公怎么就这么走了?也不让人过来伺候您老人家熟悉更衣……”
齐珩仍旧是方才的姿势,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缓缓道:“这屋里不是有人么?何须又多叫什么人过来?”
裴宝儿嘴角一抽,只得慢吞吞过去,干起了贴身侍婢的活儿。
她一边给他套上外衫,一边问:“这会儿能说了吧?”
齐珩沉默。
裴宝儿见状,手里捏着的腰带便恨不得抽出来,甩手过去家暴一番:“方才你怎么说的?这么一会儿又变卦?”
齐珩道:“人生难得糊涂,王妃又何必这般蕙质兰心呢?”
裴宝儿心里有气,猛地一抽,只想把这个祸害一腰带勒死算了。
登时,齐珩险些没被肋出个细柳腰来。
四目相对,又是一番复杂难解的情绪在空气中慢慢流淌。
齐珩垂下手,轻轻捉住她的。
“我的一生,对得起天下,对得起朝廷,对得起每一个人,只除了你母子二人,还有裴家。”
裴宝儿微怔。他说的显然不像是当下这一世。
“我与青云子结交,并非是为了求长生之道。我心之向,就连当时的我都不甚明了。我本不信神佛,但,青云子竟让我在入梦时看到了你。”
她皱眉不解,“我?”
齐珩继续道:“你那时过得不大好,被几个人从阶梯上推下去,头上、手上都是伤。后来,你悄悄在她们的,”他想了想,像是在脑海里思索着那个古怪的新名词,“书包和课桌里放了死掉的蜥蜴,是不是?”
裴宝儿更是惊得不会说话了。
那是她小学时被班上几个人欺负的事情,跟他所说竟一字不差!
她结结巴巴道:“你怎么会知道?怎么可能?那个青云难道……”
齐珩将她两只手都笼到自己的手里来,动作仍旧柔和。淡淡的暖意自微凉的皮肤表层渗透出来,交织在一起。
“那个梦做了很久很久,犹如大梦十年,我几乎不想醒来。我知道,我负了你一世,也不敢奢望再拖累你一世,只要那样看着你,平安健康地活着便好了……但到了后来,却没办法,只得醒来,因为,你在那里出了事。”
他的黑眸里似乎蕴藏着翻涌的情绪,却被锁在了那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