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屈服了。
觑见端庄崩塌后的羸弱苍白,生性冷峻酷戾的年轻帝王却有一刹迟疑,但听到外面的动静,猛然想到自己苦守边疆,差点死在那诡秘的歹毒暗杀中,他经历了好几次才确定出手的人是谁。
然,这些年里这一对深情夫妻却远在王都得享荣耀。
是否自己掉下悬崖奄奄一息时,这人也像外面的女人一样缱绻娇软在秦怀璋身下?
他神色平静,将软玉温香更紧密拢在怀里,然后冷酷摁在台前。
“当年年少,皇嫂大婚之日,孤前来观礼,曾问皇兄为何非要选你,皇兄当时只说情深难以。”
“如今看来,情深未必,但皇嫂绝色之下,必定还有其他过人之处吧。”
“若确认了,待皇兄受死之日,孤必定诉以评价。”
最后的目的在这。
他要泄愤,亦要在击败秦怀璋后辱他。
她不过是棋子。
外面苟且难分难离,里面,他扯掉了她的腰带。
折腰。
目光尤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姜鹤眠忽然明白了当年家族败落时,母亲为何抛舍一切吊亡。
也许,也是这样吧。
难怪在门庭败落后,强敌环伺的处境下,自己还能活下来。
在这浩大冷酷王朝,女子无根基,攀附任何人,都像是随时可碾碎的娇花,徒留一手生腥。
权力,真当是个好东西。
可惜她一直都没有。
她闭上眼,无力阻拦身后的至尊权威,只能孤独撑住琉璃台,指节欲断。
摇摇欲坠,一声不吭。
一个月后,帝王允诺,她已然成功送走所有在意的人,瑛王秦怀璋按计划起事,大败,受擒,拘天牢,其王妃姜鹤眠赐毒酒,封棺入雀陵。
那棺,好黑。
酒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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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外面忽然有了雷声。
春雨已至,但天地晦暗。
等骤雨初歇,天光见明,骊山菩提院的三足青铜香炉渐有了人烟往来上祭祈祝,伞面色彩相互交替,上山下山,无有间断。
其中一妇人与高大的少年谆谆言语时,听见少年不着调一句:阿娘,怎么的有烤肉味?
妇人一愣,又气又笑,轻拍儿子,怪他胡乱言语,也忒贪食了。
青山别寺的,哪来的肉味?又不是山中开辟的清院贵人们非出家人,不必拘寺规。
等等,怪哉,好像还真有......
山重隔绝僻静处,楼阁榻上被褥微塌,轮廓下耷拉了苍白的手腕,细长莹润,带着几分病愈未全的弱色。
但榻上人醒来后,虚抬起的手掌却下意识抓了一个抓挠的动作。
醒悟过来后,茫茫然看着手指指甲,也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醒来了?昨夜春雷不绝,今日又起,可是吓到您了?”
嬷嬷絮娘听到动静后带着小丫鬟稚春带着早已备好的洗漱水巾进来。
絮娘半跪在榻边,一摸榻上卧着的年轻女子,见她恍惚神态,面露怜惜忧虑,一边替人解开衣扣擦拭锁骨处都有的细汗,一边关切:“姑娘一头的冷汗,又做噩梦了吗?”
感觉到衣领下有些凉意的人回神,下意识想拦着对方往下解衣的动作,但想到对方不是三年前让她恐惧之人,顿下了,细弱应声。
“自打五年前雷雨夜,姑娘大病沉重,药石罔顾,好在上天好德,一夜过去既有天光,您去了病症,逐渐康健起来,也是大幸事,菩提上人都说您有大福气,可惜就是留了这魇梦之症,有些不美。”
女子真切看着嬷嬷的面容,再次意识到这人不是抚育自己长大的姜氏奶娘。
现在是中历二十八年,原来的姜鹤眠已死五年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从棺中惨死,转眼活成了在远离王都三千里江南小城菩提院中疗养的少女。
这一过就是五年,若非这偶尔赶上雷雨夜的魇症常让她想起过往,她都快忘记过去了。
浮生若梦。
现在,她叫宋微辞,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说是养病,常年避居山中菩提院,但仆人护卫一应不缺,吃食衣物皆为上等,日子并不清苦,但最让她心惊的还是藏书。
目光流转,二楼主卧宽敞明亮,几架子的书籍字画满满当当,别提楼上楼下皆有独辟的书房茶室。
书籍是昂贵之物,世代传承,尤记得当年姜氏败落时,主事的母亲第一时间想安置的既是后嗣如她与姜氏大族数百年藏书。
这么多珍稀古籍,却都安置转移到了山中修养的别院,可见主人并非将它们当做传承。
这家底背景让她迷茫,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姜家还未败落时的钟鸣鼎食模样。
但她也没多问。
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奇在意。
“外面,怎么有些不安静?”
换了衣物后,外面春雨渐歇,雨打芭蕉的绿意摇晃也停下了,絮娘见她长衣款款走到窗前,迎着徐徐凉风,身形寥落如青鹤,要白日飞烟了似的。
懂事的稚春已经拿出披风,絮娘取了,从后面给人披上后,顺着宋微辞眺望主寺点香台那边的泱泱动静瞧。
“怪哉,今日也非时节,按理说点灯上香的香客不至于今日凑一起了,往时也就今日一成不到。”
“等会老奴去问问。”
“姑娘别吹风。”
“阿稚去取灶房的梅花汤饼,应是做好了....”
阿稚颔首,正要下楼,三女却见屋檐下的小道有年轻寺人匆匆过,许是之前避雨选择了这里捷径,却被院内外的护卫拦住了。
审问下,才知是新人。
“小僧,小僧真不知此地避讳,有贵人在此,乃是避雨,是为匆忙.....”
“何故匆忙?”护卫长不爱听这些罗里吧嗦的事,打断他,直接问根源。
“死,死人了。”
小沙弥一句言语,让楼上的絮娘两人大惊,靠窗而立的宋微辞微怔,目光寥寥飘向那边人烟聚集之地。
若是寻常亡故,不会这么大动静,莫非他杀?
可这佛门净地还能有命案吗?
听得下面的小沙弥喘口气后继续惶惶道:“香炉鼎中竟露了烧焦挂肉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