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带着小仓界离开?!”
仓浮子吃惊地看着王魃。
脸上的‘邵阳子’甚至瞬息变化了无数种模样,显示出它心中的极度不平静。
也不怪它心中难以平静。
饶是它在这片界海中诞生数十万年,却也从未见过有如此胆大包天,甚至近乎狂妄想法的人。
它之前顶多觉得对方会带着人,前往其他界域附近狩猎食界者,来延缓界域的寂灭。
却没想到对方的想法远比它要野得多!
“莫非无法离开?”
王魃反问了一句。
“不……不,只是……”
仓浮子看着面容镇定平静的王魃,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它毕竟是界灵,迅速便平复了波澜,指出了王魃这个计划中的关键问题:
“小仓界虽然在界海之中无比寻常,可毕竟是一座界域,你如何有能力将小仓界带走?”
王魃面色平静地微微侧过脸,朝着界外的方向示意了下:
“可以么?”
仓浮子察觉到王魃的所指的方向,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吃惊和恍然:
“你是想让那只鸟……”
但随即连连摇头道:
“不行,此兽虽是七阶前期,看样子力大无穷,说不定也能拖拽得动,但横渡界海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说不得,数万载亦不是不可能……其间所耗,难以衡量,它撑不住!”
提议被否定,王魃也不急:
“简单,若是其力耗尽,便休憩一阵,任其自行寻觅浑沌源质,待吃饱喝足,再重新归来便是。”
仓浮子却再次摇头,反问了一个问题:
“那若是它不在,小仓界无力维系自身,又该如何?”
王魃微微皱眉。
仓浮子边说边手指轻点。
在两人面前,随即形成了一只浑黑色如蝌蚪一般的虚影,四周一片漆黑如渊。
王魃一眼便认出,这虚影的模样正是小仓界。
“这便是小仓界……你猜它为何能在悬在这界海虚空之中,不升不降,不偏不移?”
王魃瞬间明白了仓浮子的意思:
“你是说,这小仓界在此处是有……”
“不错。”
仓浮子赞许地点点头,随后手指再次一点,小仓界的虚影瞬间缩小,同时又有一些类似于小仓界的虚影进入了王魃的视线中,它指着这些界域道:
“它们……与小仓界一般,自诞生之日起,便不曾移动过,就似是生在了此处一般,而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诸多界域,于混沌之中孕育,至‘道’所能承载的极限,便刹那衍化而出,清浊两分,天地乃成。”
“从此不再有分毫移动,便是因为一方界域一旦诞生,便与四周虚空完全契合,是以除非一界寂灭、衰落,否则几乎再无变化。”
“这就是界海的规则之一。”
王魃面露思索之色。
仓浮子的问题,说起来玄乎,甚至牵扯到什么界海规则,实则却也很好理解。
一方世界便像是一颗种子种入了地里,一旦成长成树,树根扎入土壤,也的确很难再移动。
要么以无边伟力,将整个根系连同土壤一起拔起。
要么便对这株大树施以手段。
前者不现实,若真有轻易拿捏一方界域的实力,他也就不需要急着离开了。
而且即便将小仓界移走这个难题解决了,也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翻明飞累了,自己去寻觅混沌源质或者食界者,小仓界失去了牵引之力,在一片界海之中,谁也说不准会漂到哪里去。
“我倒是有个办法……”
王魃沉吟了会,在仓浮子意外的目光中,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过此界权柄,你需要尽数交予我。”
“这……都交给你?”
仓浮子一开始听到王魃说有办法还面容一喜,但当听到说要将小仓界的权柄尽数交给对方,却还是不禁一怔,露出了一丝迟疑。
王魃眉头微微一挑:
“怎么?”
“你之前不是说,即便我做这小仓界之主,你也答应么?”
仓浮子沉默了一会。
小仓界之主,和小仓界的所有权柄能是一回事么?
前者的真实力量有多大,还不是要靠它来决定。
而若是将小仓界的权柄尽数交给王魃,那就是将自己的存续完全寄托给了对方。
这对视‘存在’为至高法则的它来说,完全是违逆它意志的事情。
王魃目不斜视,却对对方心中的所想洞若烛照,随意道:
“罢了,既然此举你不能接受,那便也无需啰嗦了,我这便离开此界,接受飞升之劫。”
“不!”
仓浮子立时出声阻止。
哪怕它清楚知道对方压根就是在逼它作决定,但还是无法站直腰板。
因为它的执念太过唯一,自是远比王魃要更为强烈。
沉默了一会,面部容貌极速地变化作一个个陌生人的面庞,它终于迟疑出声:
“……一定要所有权柄?”
“一定。”
王魃声音干脆利落,却也展露了不容置喙的坚决。
然而仓浮子仍旧难以接受这个要求。
最终,它的面容定格在了惠韫子的模样,冷声道:
“我只能答应你,可以与你共享部分权限,而另外部分权限的使用,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
见王魃面色没有半点变化,一双眼眸好似深渊般将一切波澜都藏了起来。
仓浮子一时难以摸清他的想法,迟疑了下,又补充道:
“若是你真的按照你所说的去做,我会根据进程,来将此界权柄,完全予你。”
说罢,它的面容再度一变,变成了王易安的模样,紧张地看着王魃。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王魃一时也有些愕然,不过很快便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便立誓吧。”
“啊?”
“你、你不再谈一谈了?”
仓浮子错愕地看着露出笑容的王魃。
“我觉得很公允。”
王魃笑容微收,手中却已经快速掐诀,在两人面前形成了一道文书虚影。
其上神纹扭动,金光弥漫,显然非同小可。
看到这文书虚影,仓浮子迟疑了下,它总觉得自己似乎压根不该和对方谈这笔合作,无奈中,意念扫过文书的内容。
“……不得以任何形式威胁、伤害,或是心存伤害万象宗、王魃……”
“双方共同维持小仓界迁往混沌源质富庶之地……”
这些内容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在看到最后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文字,它又微微一愣,不禁抬头看向王魃。
却见王魃神色淡然,似是早已料到它会如此惊讶,平静道:
“我不想被人伤,但也不想伤人,更不想强人所难。”
“你什么时候愿意将权柄尽数交予我,便什么时候给好了,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仓浮子沉默了一会,面容又变作了韩魇子的模样,神色复杂地看着王魃,点点头:
“我明白了。”
它轻轻伸手。
这一刻,无数黑白丝线在它的身后浮现。
它轻松便从这无数的黑白丝线中,抽出了一部分的线头,轻轻放在了王魃的面前。
这些黑白线头,迅速扭动,彼此勾连,竟是化作了一只质地剔透莹润,似有无穷奥妙流转的玉碟。
只是这枚玉碟却在王魃的注视下,砰然化作了三瓣。
一瓣落在了王魃的手中,另外两瓣重新飞回,消失于仓浮子的身后。
这残缺的玉碟方一落入掌中。
王魃便不禁身躯一震。
这一瞬,海量却残损的信息,疯狂涌入了王魃的元神之中。
本就有些难以承负二阶道域的元神,这一刻竟是有种危若累卵之感!
王魃心头一震,果断将这玉碟祭出在半空中。
心有余悸地看向这玉碟。
“此物,便是此界之权柄。”
仓浮子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这小半片玉碟,叹息了一声,随后正色道:
“这三块便是整个小仓界的权柄,我已经将其中的三分之一,永久地赠予了你,若是你能将小仓界带往永宁之处,剩下两块,我会尽数交予你。”
“这中间,若是有需要,也可向我索要其他的权限,我会暂借于你。”
“只希望……你能不忘今日的承诺。”
听到仓浮子的话,王魃收起了玉碟,面色也恢复了平静,淡声道:
“仓浮子道友且看便是。”
仓浮子点点头:
“那小友便尽管施为,若有需要,唤一声便可。”
王魃点点头,又细细问了一些问题。
随后终于道:
“仓浮子道友且住,我便去安排了。”
仓浮子见王魃并无糊弄之意,倒也松了一口气,闻言连忙道:
“有劳小友。”
王魃笑了笑,神色莫名。
不过就在他欲要离开这片界膜之际,他却忽地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仓浮子:
“我能去见见我师父么?”
仓浮子迟疑了下,摇了摇头,解释道:
“不是我不愿,他如今正是修行之中……”
说着,他却还是衣袖一挥。
两人已经出现在了一处界膜之中。
一片与四周界膜相连,却隐隐有着玄黄之色的氤氲之中,一股熟悉的气息让王魃心头一震。
他隐约看到了这片氤氲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影正盘坐其中,看不清,可那股熟悉的感觉,却让他清楚地知道,这正是他心中时时念起的人。
“放他彻底离开,需要什么条件?”
王魃猛地转头看向仓浮子,如渊似海不可窥测的双眸中,终于多了一抹翻腾滚动的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