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在镜子里瞥过自己一眼,镜子里的那家伙每一根线条都凌厉,身体修长、手臂修长,全身都修长,虬结的肌肉就藏在那些贴身的衣物下面,随时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
很长一段时间里,芝加哥的雨水都太多了,多得不像是芝加哥,反而像伦敦。
他这样的亡命之徒就该走进雨里。
纸与墨的味道在房间的角落里飘散,路明非穿过宿舍,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手指点在门把手上,身体静止了几秒钟,又回过身来,从自己的床底下抽出古傲的青铜剑匣,将七宗罪里最容易藏下的色欲取出来,贴身藏在自己的内衬中。
他随后推门而出,轻声哼着那首j-five的《findaway》,孤身一人穿越寂静的走廊,雨声像是伴奏,在两侧的玻璃窗上哗哗作响。
“I'llfindawayforyou,”(我终将找到一条通向你的路)
“there'salongroad,butnoonewilltakeit,”(这是一条悠长的路,没有人会承受这样的孤独)
“I'llfindaway,”(但是我会找到一条正确的路)
“why'stheregottabeatest?”(为什么有如此的考验)
那真的是一首悲壮的歌,原唱中那么热闹的曲子却让人觉得那么清冷的孤独。
这一天来得真是突兀,路明非在细密的雨幕中撑起了黑色的伞,那伞像撑天而起的剑,雨声忽然暴躁起来,像骏马的嘶鸣。
——
时间。
三天前。
路明非照例埋头查资料,一个寒假的时间他差点要成了汉代史学专家了,相比之下诺诺还要更胜一筹,她原本就选修了龙族谱系学,又选修了龙族历史学,现在甚至写出了好几篇关于垓下之战的论文出来。
天气晴朗了很短的时间,他们总共也就晒到了两天的太阳,今天芝加哥就又开始下雨了,简直像是要把这几十年的降水量在今年一年的时间里全部下下来一样。
诺诺半靠在路明非身上,蜷缩着倚在沙发里,她的双腿弯曲,红色的头发漫卷,膝盖泛着微微的粉。
“师姐你在看什么?”路明非看了一眼那本被诺诺捧在手里翻阅的很有些年代感的老书,书名是如尼文,注释则是古拉丁文,路会长以前在学生会做主席那会儿出于各种原因倒也在古拉丁文这门选修课上下过些功夫,可也仅仅局限于勉强能看懂些基础的字符,这种明显学术性的字眼早远远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写的《炼金术》。”诺诺头也不抬,倒是像个小虫子那样在路明非的身上扭来扭曲重新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
“副校长?”路明非震惊。
“什么副校长?”诺诺有些疑惑。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路明非连连摆手,“我以前接受尼伯龙根计划的时候听到过他们叫副校长弗拉梅尔导师。”
“这很正常,混血种社会中那些德高望重传承悠久的古老家族都会在每一代沿用先辈的名讳,他们相信这会给他们带来力量与勇武。弗拉梅尔这个姓氏也差不多,不过他们和其他家族不同,每一代的弗拉梅尔都并不是依靠血脉来传承,他们传承的是知识。”诺诺说。
路明非若有所思。
他不是很久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在做学生会主席的那一年里,他也曾混迹在所谓混血种社会的精英阶层之中,对那些古老家族的传承也一知半解。
“很有意思,这本书里说能光线的反射会塑造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镜面、水面,甚至人的眼睛,在一定的条件下都可以被看作尼伯龙根的门或者窗。”诺诺指了指窗外连绵的雨,神情有些异样,“芝加哥的降雨量还算正常,可自从去年我们从三峡回来之后,学院就没怎么见过太阳,我想也许有什么东西在透过那些雨滴在看着我们。”
路明非没有说话,他也在想,这场雨是有些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