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仁上人顶着宗鹤拳不顾,体内寒山内功猛然窜发出一道刚劲的反震力道,胸膛顶住三拳踢打,转手竟然还把蛇形手也从身上扯开,随后半步不退地守在了山房的门口,索性扯碎身上破损的僧衣,露出水磨金一般的皮肉,内里竟然毫发无损。
“阿弥陀佛,快放下屠刀吧。”
安仁上人缓过劲儿来,依旧是寸步不让,但也不出重手对敌,出手一板一眼始终保留着分寸。
“老和尚,别想耍花招拖延时间,你等的救兵如今是没空上来了。”
贺刀王凝眉冷笑,扬刀指向山下的悉檀寺之中,几人也好奇地看去,发现此时禅寺东南侧的库房已经冒出了滚滚浓烟,熊熊火光从瓦片窗口里隐约可见,无数蚂蚁般的影子正穿梭其中运水,救火的要事早已吸引了绝大部分的人力。
“什么?!!!”
几名高手惊骇不已,安仁上人更是目眦欲裂,任由几人围着他拳打脚踢,头颈却坚定不移地保持着看往山下的角度,似乎这些拳脚交加都与他无关,反而是山下殿房失火,正猛烈焚烧在他的身上。
“哎大师,你乖乖停手吧,在下也是迫不得已。”
简福平日里看着油滑,此时反而心里最先过意不去,他瞧不起贺刀王这样不择手段的行径,为达目的又是放火又是偷袭,简直丢尽了颜面。
贺刀王冷冷一笑:“哼,这位大师根本就不是负隅顽抗,恐怕是想掩人耳目吧!”
他手中长刀一挥,猛然劈碎了山房的窗户,木石飞溅散落之下,山房简陋的屋子内部已经赫然在望,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此时正在屋中静坐,随着巨响忽然迸发,清冷无比的目光才投向了屋外几人。
安仁上人见情况稍缓退后几步,深深呼吸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对几人说道。
“老僧不知道各位所来何意,但屋里没有别人,几位武功不俗,总不会是特意来与山上的一介老僧、弱质女流为敌的吧?”
“里面是靖南王府的那名女子?贺刀王,你的消息根本不准,我们找的高手不在这里啊。”
蛇形手简福武功刁钻毒辣,心思却还是尚显单纯质朴,率先停止了围攻,有些尴尬地转头看向了贺刀王,“你这大动干戈找我们来,结果是根本找错路了吧!”
然而简福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身边几人的动作确实更快、更狠了几分,似乎在宣泄某种情绪,而黄粱的冷笑、徐崇真的惊恐就被他一览无余地看在了眼里,直至最后,他察觉的才是贺刀王那张阴谋得逞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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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兄!事出反常必有妖,事到今日你还不明白吗?”
“宗鹤拳”黄粱微微咬牙、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位贺大人什么都打听清楚了,偏偏打听不到正主不在家,这样贻笑大方的事情真的可能吗?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贺刀王络腮胡子下笑得十分诡异,长刀指向屋中少女,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不错,此事果然还是瞒不过几位,说到底若不是你们太过醉心于虚无缥缈的神仙故事,也不至于被贺某三言两语就诓来了。”
相比黄粱的故作镇定,徐崇真的惊恐则更加难以言述。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贺刀王,我本没想到你会骗我们前来一同行事,更没想到你真敢瞒着王妃自作主张!什么缉拿江流儿威胁天罡僧都是假的,你分明就是冲着屋里靖南王府的贵眷来的!你竟算计我们!”
徐崇真看向师弟,恐惧感让他有些难以呼吸,贺刀王的计划他已经猜出八九分了,这人根本就是故意拉他们四个下水,要把靖南王府也算计进去!
先前贺刀王说想要对付三十六天罡僧,就必须先制服住用刀高手,可他没有把话说完整。后面藏着不表的一句,是如果想要对付用刀高手,还可以先抓住靖南王府的人质!
如此环环相扣的计划,最后的结果就是兵不血刃的破局机会,而以贺刀王的性格,徐崇真猜到他也绝不会吝啬痛下杀手嫁祸悉檀寺,直到这件事变成一团最有利于平西王府利益的乱局!
徐崇真不得不怕,也不能不怕!
嫁祸于人、混淆视听都是妙计,可如今他们身处其中,结果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自己恐怕要承受平西王府、靖南王府两大势力的联合绞杀!
“怎么能如此行事!我……我做不来……”
简福双眼无神地看着屋中,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将他包围,可身边更加荒谬离奇的场景并没有断绝。
他看见门口的老僧在急风骤雨般的猛攻中摇摇欲坠,水磨金般的躯体犹如一尊残破的金刚护法像,而屋中质若幽兰的少女仿佛全然不知险境,静坐窗前的白衣模样,就像是一尊白瓷水月观音法像,心思都照见着池塘的丝丝涟漪。
几人忽明忽暗的眼神就像是黯淡的烛火,照耀的身影摇摆在明与暗的交界之间,脚下似乎还藏匿着一丝鲜血的艳烈。
平西王府的高手们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们不知道老僧为何还在负隅顽抗,满月峰早已没有退路,他们陷入这样的险境又以少敌多,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可真要痛下杀手,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而这一切何去何从,竟然只取决于须臾之间某个轻飘飘的念头……
寂静与癫狂的界限越发模糊,贺刀王持刀再次斩破山房残垣,满地都是升腾尘埃却难以落定,残房都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垮塌,把超然世外的白衣少女彻底掩埋在其中。
但他们恍惚中,却看见屋中的白衣少女在那刻从岑寂中解离,扬手挥洒出一片云气,仿佛飘飖天门正在他们的眼前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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