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隆连忙苦起了脸说道:“骆老英雄,俺是在为这位好汉鸣不平啊!红花会以多敌手阴谋暗算,俺实在是气愤不过,只能不平则鸣了!”
“镖头你认得此人?”
“那是自然,江掌门帮俺护您的镖而来,最后功成不居飘然而去,此等风范不见于世,可不就该是骆家的嘉宾才对!”
“举手之劳罢了……”江闻本想谦虚一番,却发现骆元通根本没打算听自己说什么。
骆元通双目射出精光,直刺向了台下的陈家洛,显然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陈总舵主,你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
陈家洛眼光传动,很快就看见了常氏兄弟利刃相向的人举动,只好温声说道:“骆老英雄,此事恐怕有误会在其中。五、六这两位当家向来沉稳,不会做下如此出格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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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紫衣见状也跳到台下,指着江闻说道。
“正如周总镖头所说,这位江掌门本意也要来主持公道,却被红花会的恶徒抢先威胁。你们刚才瞧不起妇孺,却是以为可以一手遮天了,以为世间没有英雄人物了吗?”
说完故意看了江闻一眼,气得他七窍生烟。
“别胡说,我从来都没……”江闻连忙说道。
袁紫衣一摆手,瞬间打断江闻的解释:“江掌门不必谦虚了,此事自有天理为证!”
此时袁紫衣的言语夹枪带棒,句句都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地针对着无尘道长,顺带手还把江闻拉下了水,凭空给他扣上一个意图行侠仗义的帽子。
袁紫衣显然相信着只要江闻肯出手,红花会布下的困境必然不在话下。
武林中人向来是容易热血上头的,被两人一顿渲染情绪之后,也仗着人多势众,纷纷神色不善地围住了常氏兄弟。
寻常打斗的话,常赫志与常伯志联手自恃并不虚了这些寻常武人,可他们此时还代表着红花会的名声,故而只能一边紧持着江闻,一边沙哑地进行不擅长的文斗。
“快让开。我们总舵主发现场中混入了耿家走狗,故而命我们兄弟将他擒住,他并非什么英雄人物。”
常氏兄弟两人说的都是实话,似乎也起到了分化瓦解的目的,不少广州府本地的武林人士曾与耿家起过纠纷,闻言果然慢慢退了回去。
可这话没头没尾地跨越距离传到另外一批人耳朵里,就听着尤为难受了。
福威镖局的镖头原本躲在角落充耳不闻,此时不禁火冒三丈,带人恨恨然冒了出来,伸手指着常氏兄弟的鼻子骂道。
“你说谁是耿家走狗?!靖南王府乃是朝廷钦封的藩王,你们红花会算什么东西,敢来这里指指点点,血口喷人?!”
福威镖局的陈镖头怒火中烧,我都躲到墙角了还有人来出言污蔑,这要是忍了,今后镖局生意就别想做了。
在纠纷升级的边缘,此时范兴汉也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对着常氏兄弟一拱手,语气豪迈地说道。
“二位当家,我们兴汉丐帮与红花会同为武林同道,平日里也多有听闻威名。只是这位武夷派江掌门乃是我范兴汉的好友,平日里仗义相助堪为君子,你们想必是弄错人了。”
“其实还是有点过节的……”江闻继续弱弱的解释着,却发现依旧没人听他的话。
福威镖局的陈镖头心头一个激灵,抬眼看向了道士打扮、背着法剑的江闻,福至心灵地联想起了林震南总镖头写给他的密信,瞬间又跳将了起来。
“啊对!武夷派乃是福建的名门正派,旬月间在福州城内斗恶僧、活生民,掌门本就是首屈一指的侠义之士,怎么到你口中就是宵小!未免也太不把武林中人放在眼里了吧?!”
陈总镖头挤到近前给江闻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就舌绽莲花地变着花样夸起江闻,连名不见经传的武夷派也敢腆着脸说是福建的大派,这倒是唬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江闻决定不说话了,自己反正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们开心就好。
常赫志见情况不妙,连忙补充说道:“武夷派勾结靖难王世子,要将我们兄弟二人问斩,此事全城皆知。你们敢说这是子虚乌有吗?”
面对常赫志咄咄逼人的话锋,陈总镖头瞬间装起了傻,果然帮江闻把话解释完了。
“你这人好生刁蛮!我陈某久在广州府,哪里知道福州城里的风吹草动。可我倒是听说上月有一双恶贼在福州杀人盗宝后被擒拿关押,就是不知道说的是谁了!”
“你们都被他骗了!”
常伯志面色苍白地怒视,却被周隆仗着身材给挤出去一截。
“俺老周不知道什么走狗鹰犬的,俺只知道江道长是个好人,先前仗义相助分文不取,今日不该被人如此对待!”
这话又是一番境界,大抵意思就是“抛开身份不谈,难道江闻就一定是个坏人吗”,这样的话术顿时让人找到了对付红花会的机会,先前因看他们跋扈而不顺眼的武林人士,此事也纷纷叫嚣了起来——反正现在已经有了兴汉丐帮的参与,场面不再是一边倒的弱势了。
江闻也算看出来了,此时谁是好人不重要,但能证明红花会是坏人就非常重要。
“你们别太猖狂了,我们南海开拳馆的武师都知道武夷派的江掌门,几日前义救疍民的事迹。你们说江掌门骗人,可他当日实打实地得罪了五虎派的恶人,难不成疍民还能给他好处不成?”
来自南海镇的武馆们联袂而来,早就看红花会这过江龙不顺眼,当先开炮毫不含糊。
而下一个,就是嵩阳派和铁胆庄的几名弟子,也言之凿凿地对周边的人说道:“原来是武夷派的江掌门!我们师兄弟也亲见他在章丘岗村醮斋度亡,这才化去了人间惨祸的余响,怎么会是红花会口中的恶人呢?我看某些人表面上文质彬彬,手底下才是强盗行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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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洛莫名中枪。
像这样的声音仍在传播,显然江闻之前做下的准备也趁机开花结果,关于武夷派、关于江闻的事迹已经在这个江湖浓度极高的场所里不胫而走,瞬间就成为了一种反驳红花会的象形符号。
范兴汉见自己放低姿态商量毫无效果,表情不免也有些难看,运起拆肩卸肘的擒拿功夫就要上前,却被模样与他相似的文泰来挡在了眼前。
“范帮主,还请高抬贵手,息事宁人。”
文泰来抬拳立掌神威逼人,抢站在了常氏兄弟的面前,语气中也颇为无奈。
“你们抓人,却让我停手?”
这下连老实人也有火了,范兴汉甩开膀子拦在了几人面前,“红花会果然威风,范某佩服!”
不知不觉间,以江闻为中心已经形成了一处舆论风暴,他明明规矩本分地什么都没做,却已经有人配合打出一记又一记重击,让红花会逐渐内伤呕血,就连陈家洛都被套上了衣冠禽兽的形容。
骆元通冷眼看着,终于开口道:“几位豪杰,看来大家都不欢迎你们,不如自行离去吧!”
说走肯定是不能走的,一旦走了,红花会的面子就彻底没了,但如何挽回就是个大学问。
赵半山瞅见形势不对,连忙对骆元通说道:“骆老哥,看来今天吉时不到,婚娶之事宜改日再谈,你且将金盆洗手会办下去,可不能说红花会屡次阻挠。”
随后就强行拉开常氏兄弟,带着红花会几人找了处位置坐下,只把耳边的议论声置若罔闻。
这就是江湖的智慧。黑锅可以有,但自家坚决不能承认,随着时间流逝自然会淡化这一切。
常氏兄弟恨恨地看了自己一眼,终于从身边离去,而重获自由的江闻面带苦笑显得颇为无奈,只好沉默不言地向着四周行礼。
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江闻没想到自己今天出的最大风头,居然会是成为红花会的对头,还被人当枪使挡回了红花会的求亲。陈近南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估计会立马跑来嘲笑自己一番。
不过众口铄金之下,名声是实打实地立了起来。一时间兴汉丐帮、嵩阳派、青旗帮、铁胆庄、南海武馆、福威镖局、金刚门不约而同地为江闻的侠义之举背书,江湖地位瞬间就提升了无数个档次,就连台上的骆元通都饶有兴趣地看向了江闻。
“江掌门,你在江湖上可有名号?”
江闻总觉得这老家伙笑得不怀好意,却也只能尴尬地回答道。
“晚辈资历尚浅,哪来的江湖名号。”
“老夫听各派的说法,又有亲眼所见,江掌门你临危宴然、横遭污蔑而口不徒语,遭人挟持、斧钺临睫而身不妄动,多有救人、施恩泽被却言不苟求,短短时日屡行义举故例不虚行,这样的仁人当世罕见。”
此时将江闻捧得越高,就越是做实了红花会的理亏,于是骆元通捋髯说道,“以老夫之见,江掌门动必有道、语必有理、求必有义、行必有正,你合得一个四必侠士之称。”
被骆元通这样的江湖前辈赠号,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事,瞬间就有人带头鼓掌了起来。
江闻也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可他总不能老老实实告诉对方,自己刚下是因为压根没把常氏兄弟这帮人放在眼里,才所幸化身咸鱼第一现场看戏吧。
这话能说吗?说不出口!
所以江闻决定继续保持微笑,爱咋咋地吧。
“骆老英雄,这个称呼我看有些不够响亮。”
范兴汉也乐呵呵地分析说道,“您这‘金刀无敌’就比我这‘铁丐’要好听,江掌门的掌法深厚,是不是该赠他一个四必神掌的称号?”
骆元通闻言还在点头微笑,周隆和几名章丘岗村的弟子却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我见过江掌门的剑法,那才是武夷一绝。”
“正是,我见到的剑法横行无忌,端地凌厉无比啊!”
“确实,独臂道人叫追魂夺命剑,我看江掌门的称号也合当以剑为主才是。”
众人的提议似乎依旧是为了压红花会一头。
骆元通博采众议,也不禁斟酌犹豫了起来。
“擅长用剑?可四必剑着实不好听啊……”
江闻与他对视的时候,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随后就看见骆元通思忖片刻得到了答案。
“这样吧,江掌门既然有君子之名,那就浅显易懂些,就叫‘君子剑’吧!”
江闻闻言大惊,再也保持不下去缄默了。
这个称呼可当真使不得!
又是金盆洗手大会、又是君子剑是闹哪样,接下来是不是该有绝世剑法出世,自己带着大徒弟就要反目成仇了?这家伙莫非不是金刀骆元通,而是金刀王元霸吧?!
“前辈,我觉得这个称呼不妥,要不然还是再商议一下吧……”
江闻被众人裹挟阻挡着话音不闻,只好将手抬高表示异议,想要引起骆元通的注意。
可这个举动却被人群对面、武夷派自带的乐师们看见,凑巧看成是事先约定好的信号,连忙卖力地鼓吹奏乐了起来,瞬间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