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姥姥是何等人物?她能放下架子奏琴,说明你值得托付。红袖若不是身陷牢笼,真想去茗绣庄见她一面,可惜啊,可惜!”
翼儿听了这话,不由感慨。“原来姑娘是风婆婆的家人,你不用着急,等我办完事回去,一定把这告诉她。”
江红袖摇摇头,苦笑道:“多谢公子美意,如今倒也不必了。红袖这条命生来只为一件事,若非如此也不会进教坊司。都说红颜多薄命,我何尝不是如此呢?
母亲生前曾有交待,一辈子不可去茗绣山庄认亲。只当世上没有我这个苦命的孩儿,姥姥她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江红袖眼神落寞,说到这里不愿再多讲。吩咐丫鬟把木筝重新抬了出来,似乎要舒缓心情,长吸了一口气,对翼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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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鸢飞九天这支曲子,我日常练习总不得其妙,不知可否赐教?”
翼儿刚才听她拨弦,听出她曲中少了一种超然脱尘的傲气,要练成风婆婆那种境界,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这支曲子本就是他外祖母所创,在茗绣山庄偷学来的,她既有此请,自己也不好拒绝。
“姑娘言重了,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有些奏法,轻缓骤急间或能如此对待,你听好了。”
翼儿谦虚几句,抽出玉箫吹奏起来。遇见她刚才拨弦凝涩的地方,刻意把音节多吹奏几遍。
知音难觅,曲高和寡,一筝一箫渐入合鸣佳境。两人反复练习,不觉已到天明。
六十年前,寒夜楼里出了一件大事,知道底细的人全被朝廷灭口。风婆娑离开东都和龙紫衣结伴远遁,最终在茗绣山庄落脚。几个月后,风婆娑难产昏迷,龙紫衣告诉她生下来就是个死婴,她闻讯后又是大病一场。
茗绣山庄曾是皇家园林,西阳皇帝因此事厌倦人世,禅位前将山庄下旨赐给了风婆婆。
这个婴儿是孽缘所生,龙紫衣偷出婴儿送到东都,给钱找了个普通人家抚养,从此这件事只有她一人知道。
其后数年,女婴长大爱上了一个来东都游历的妖族男子,两人暗结珠胎,妖族男子不辞而别后生下了江红袖。
江红袖出生后,自幼有歌舞天赋。她父亲是妖族,母亲是人族,生的国色天香,别有异域情调。为实现母亲遗愿,自卖到寒夜楼成为教籍,逐渐成为姐妹头牌。
时间流逝,龙紫衣安排的复仇计划一直找不到机会。江红袖母亲感染肺痨撒手人寰,临终前把一切交待给了女儿。
她和母亲都是只知亲母不知亲父。母亲死后,龙紫衣也渐渐来的少了。
一年前,寒夜楼来了一位名叫胡母雪灵的美姬,精通音律,极尽狐媚,将中阳皇帝迷得神魂颠倒。今晚机会来临,岂能放过?
世间柔弱女子心中有恨,除了色艺引诱,还能有什么办法接近男子?更何况这个男人远非一般人。
“呜呜呜”
寒夜楼吹响三声号角,鸣翠坊里的住客听见动静纷纷往楼里跑。江红袖放下木筝,起身朝翼儿深深一拜,表情没落地谢道。
“多谢公子!红袖临走之前,能同公子寒夜论弦,曲逢知音,可说是此生无憾了。
斗音大会高潮将至,公子不妨去博个头名。只是昨晚一见,你岂是那贪恋功名之人?红袖还要压轴献舞,就此别过了!”
“好,后会有期。”
天色渐明,残月隐退。在女子闺房外待了一整夜,时间过的真快。好在有箫筝相伴,否则岂不失礼?
喔哩哇啦,笙箫齐鸣。钟磬敲响,铿锵有声。天井红绸坠下两个吊篮。楼内各处站满刺衣护卫,文武百官,富户贵胄,按照品阶身份,分别聚在各个楼层。
九楼空空荡荡,被一队身穿镶黄黑袍的武士占领,麒麟踏云图案,应该是天子近卫龙镶军了。
南向栏杆垂着一道朦胧纱帘,典仪令一声令下,乐工开始奏响宫廷雅乐。乐声停止,众人面朝纱帘一齐下跪,三呼万岁!
纱帘掀开,一位老者仪态威严,迈步缓缓,在一群宫廷内侍的簇拥下稳稳坐定。五爪金龙袍,九云忘川冠,正是当朝中阳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