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桂戴着老花镜,身上沾满木屑,扶着腰站在门旁,显然刚才就是在家做木匠活。
由于儿子陈宝栓身上的糟心事太多,这老汉半年时间眼见的瘦了下去,没了原来干净利落的模样,满头白发乱糟糟的,干巴巴的身体像一只句偻的大虾。
“不急着用,家具的事不急啊三桂叔,我是来看看家里有没有饸烙床子,想用一下。”
由于陈凌还要在农庄的房间内放点常用家具的,去年就给陈三桂说好了,让他尽早把家具做上。
这老汉还以为陈凌上门来催他的。
“饸烙床子啊,来家里坐会儿吧,我给你找找。”
老汉说话依旧慢吞吞的说着,而后驱赶开两只大鹅,就把陈凌往家领。
陈凌跟在后面往堂屋走着,就听一道弱弱的喊声:“富贵叔。”
转头看过去,是个枯瘦的小姑娘,头发湿漉漉的,从厨房走了出来。
“喜子洗头呢?怎么这两天没去找你小姑姑玩啊。”
“头上长虱子了。”
喜子这姑娘过年就七岁了,但比起正常六七岁的女娃娃,矮一个脑袋还多,干巴巴的,瘦的像根麻杆,这是典型的营养不良。
不过小姑娘学习很好,且异常懂事,就是在外面玩的时候也很安静,总是默默地跟在王真真他们后面。
虽说这样,村里的小娃娃也没人欺负过她,以前金门村的男娃往喜子铅笔盒撒尿,甚至被六妮儿他们一顿好打。
“家里备着虱子粉没?”
“有,爷爷给买了。”
“那就好,你小姑姑去年冬天头上也生虱子来着,拿了虱子粉,用热水多洗几次就好了。”
和陈三桂在堂屋坐下后,喜子就提着水壶过来给他们倒茶。
“喜子真懂事,快过生日了是不是?来,吃奶糖。”
陈凌说着,从兜里掏了把奶糖就往小姑娘手里塞。
知道来陈三桂家,就在崔瘸子那儿临时买的。
谁知被喜子轻轻推开了:“俺不要,过年时素素婶婶给了,还没吃完哩。”
陈三桂也连忙推让说:“给她那个干啥,奶糖多贵。”
不过陈凌还是硬塞给了小姑娘。
和陈三桂又聊了两句,被带着看了看一些打好的家具。
老汉就给他把饸烙床子找了出来,在柜子最里面放着,居然还是干干净净的。
可见家里糟心事虽多,但这还是那个认真且心细的老木匠。
陈凌离开的时候,又把他送到门外。
老汉话不多,但心里面是很感激陈凌的,这年前年后的,要不是陈凌找他做木匠活,还把钱提前给了一半,他们家里真就揭不开锅了。
在给陈凌打家具时候,那都是一百个、二百个用心。
陈凌看过一遍,就满意的不得了,心说这真没找错人。
要是在城里找木匠做,快是快,但活肯定就没这么好了。
……
陈凌拿着饸烙床子回到家后,王素素、高秀兰还有郭新萍三人已经把饸烙面和上了。
荞麦面和高粱面都是从陈玉强家换来的,玉强媳妇妯里两个去年就说过要开挂面坊,去集上和县城里卖挂面,陈英强家又有磨坊,磨啥面都方便得很,去年冬天粮食价格一降再降,她们就预备上了。
两种面换来后,荞麦面,掺入面粉和高粱面,三合面揉成的面团。
等饸烙床清洗干净,就把面团揪成大小均匀的面剂子,拿起一剂面团放在饸烙床里,用力一压,饸烙面条就像挤牙膏一样,被挤成一根根青灰色的饸烙面条了。
而饸烙面味道的好坏,面条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在于面卤做的好不好。
面卤里加上煮肉的汤是好吃的关键。
陈凌家向来不缺肉,肉汤也是说熬就能熬一大锅。
除了肉汤,面卤里的配菜也要足够丰富,有黄豆嘴、炸豆腐条、熟五花肉、白菜等,头出锅的时候再撒上点菠菜叶,点上香油。
这样喷香喷香的饸烙面卤,往煮好的饸烙面里面一浇,给碗肉都不换。
晚饭的时候,一家子人吸熘着爽滑筋道的饸烙面,再喝两口酸辣咸香的面卤汤,那可真是吃美了。
第二天早晨,王庆忠两口子走的时候,早饭又吃了一顿饸烙面,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二舅哥两口子走了,老丈人和丈母娘留了下来。
有二老照顾着王素素,陈凌轻松了不少,期间一家子抽时间又去了医院做了次检查,王素素的状况依然良好,后面一家子都安下心了,陈凌就在田里各种忙活,犁地、种粮,等着农庄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