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听听这回他们又会发布些什么狗屁指示。”他只得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嘟囔。
数秒后,松木大门外果然现出一条黑影,被带起的毒雾连同他一起扑进了道场。这是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性,体格高大,外形瘦削,套着一件烂成褴褛的礼服西装,毛料织物上浸透泥浆与草籽,已脏得瞧不见底色。与这身穿戴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此人脑袋干净粉嫩,长得很是富态,并浮着一层朦胧水汽。这个人进得屋后,便矗立原地,睁着一双孩童般天真的大眼睛,正目瞪口呆凝视着不远处的圣维塔莱们。
“你是谁?我从没见过你!”领队团起手,问:“说话,金牌管家让你带什么话?”
此人听完,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脑门上凝起一片片湿汗,很快打湿了皱巴巴的领口。他用力扯了扯领带,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打算道明来意,跟着快步朝着人群走来。
“你站在门前说与走上前说,又有什么区别?别拖拖拉拉的,咱们耗不起时间!”眉清目秀的圣维塔莱满脸鄙夷,张开双臂挡下他去路,喝问道:“你到底什么毛病?”
“这个人有问题!千万别伸手碰他!”追击者始终阴沉着脸在观察着,当此人松开扯领带的手后,他不由脱口而出,惊叫道:“这是平尼克系法,打这种节的,一般只用于丧葬!”
“螺旋双蝴蝶结?难道说?”魂镰浑身一凛,迅即打出毗卢丸,击中此人脑门,这个家伙瞬间暴跳如雷起来。他两颗眼珠变得通红,伴随一声怪叫,肥头男忽然脚下生风,如一道灰色闪电般疾速飞窜,眉清目秀的圣维塔莱甚至都没看清,便与之碰上。当两具身躯甫一接触,他好似被高速驶来的火车撞击,自锁骨下被冲成无数道肉渣,糊了道场两侧整面墙头。这个年轻人连半声呜咽也不及发出,便已命归黄泉,成了首位牺牲者!
“这他妈又是什么鬼?此人好生厉害!”追击者惊得连连后退,快速清空步枪弹匣。启料肥头男却以一种极度销魂的身姿,避开飞蝗般袭来的铁莲子,速度快到肉眼跟不过来。
其余人等方才反应过来,长短步枪同时开火,一时间杀声震天,将眼前万物射成蜂窝。怪人犹如瞬移的影子,脚步飘滑,以惊人速度上跳下蹿,避开了全部红霰,眨眼间已冲到尤比西奥面前。魂镰哪怕阅历再广,也从未见过如此敏捷的身手,不由绝望地闭上双目!
“都给我将身伏低!”一声爆喝从背后炸响,众人不约而同地弯腰跪倒,余光散瞳间只感半空流光掠影,一枚大号巨丽母伴随着无数十美分硬币,从领队剑铳倾泄而出,覆盖住整片射击半径,纵然怪人疾如风快如雷,也躲不过密不透风的射杀,肥头正中特制弹,被强劲膨胀起来的腺素狠狠撕成了碎片。沉重身躯混合着无数骨屑与碎皮,被轰出十多米外,乳白豆腐状的污血从腔子里喷薄而出,他蹬了蹬腿,显见是没法活了。
“幸亏弹膛里还留有最后一发巨丽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领队长吁一口气,为自己心爱的剑铳重新填上弹匣,朝尤比西奥努努嘴,责令道:“你去翻翻他口袋,看能否找出什么线索,这搅局的混蛋是哪跑来的?岂有此理,一眨眼功夫就杀猪般干掉了我一个手下!”
“我觉得你什么都不可能找到,因为这家伙是具尸体!并被埋葬了很久。”追击者心有余悸地爬起身,叹道:“你还年轻,不知道什么是平尼克系法,那是十九世纪末欧洲贵族的专用花扣领节,现代早就没人打了,通常只会用在死者身上,所以那不是礼服,而是丧服!”
正说着话,前去查验尸体的魂镰又迅即退了回来,他脸色惨白,手指前方要众人去看。只见那个怪人双腿抽搐了几下,又一骨碌撑起身子,而在断颈之上,忽然冒出颗女人头来。这个脑袋就与适才的男人那样,显得异常粉嫩,弥散着一股湿雾。它带着天真无邪的表情,痴痴傻傻看着面前五人,嘴唇蠕动着,似乎有话想说。
“我去你妈的,真是活见鬼了!”领队的反应远远走在意识之外,抬手便是一枪,巨丽母腺素扑进人头的七窍迅速膨胀,立即将之像西瓜般轰成碎末,把整座贝巴因祭台染得满目苍白。他指着歪倒下去的怪尸,质疑道:“即便像紫眼狐狸那种丝虫,也难以做到三秒内重塑脑瓜,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刚才空地上的喧哗,就是它引发的骚乱吗?”
空旷的道场来来回回飘荡着他的诅咒,领队十分希望追击者和魂镰,能给出自己满意的答覆,可惜无人应他。那是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刚倒下去这具尸骸身上。此物肩头还未触地,竟兀自又挺起身躯,它的腹腔正在翻江倒海,推着一股力延伸到了断腔,重新挤出一颗粉嫩干净的人头,这回换成了一个络腮胡子的黑人。
“好可爱的头啊,叽咭咭。”怪尸打量着众人,忽然嘴角一裂,竟悠悠然说起人话来,现场气氛诡异到了顶点。话音刚落,此物一个鲤鱼打挺,端稳身子如脱弦之箭迎着人群扑杀而来,不论圣维塔莱领队有多快,也来不及抬手举枪,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望胸撞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尤比西奥如神明附体,猛地抱住领队,俩人齐齐翻倒在地,怪尸却全不理会,一头扎进洞开的弹子门,瞬间窜下石阶。追击者惊魂未定,慌忙举枪瞄准它的背影,预备扣动扳机。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压低了枪膛,他侧目去看,又是尤比西奥。
“别开枪,如若再次射爆脑袋,它就该打咱们人头的主意了。此妖无心与我们过多纠缠,它是奔着自己的目标而去!”魂镰一把拧住追击者的腕子,喷了他满脸唾沫星子,惊叫道:“我想,十有八九,正是这头怪物在树瘤深处屠灭了整支郁金香小队!那不是什么长出脑袋的妖术,而是被它之前吞了的队员,难怪所有人头都失去踪影,原来在它肚子里。”
“你那么惊惶干嘛?这或许就是一只吞头怪罢了,至于这般大汗淋漓么?”领队点起一支烟,阴阳怪气地讪笑起来:“月影,你的状况很差呢。我觉得你不太适合与我们一同下去继续追剿,不如留在道场善后好了。恭喜,尤比西奥,你刚刚荣升为我们的合约杀手。”
“什么?别忘了我归白狼仲裁院直辖!你居然让我替你烧尸?就干这个脏活?”
“没错,这里目前我最大,今晚八点前,不论是谁都得受我节制,你有意见大可向上峰反映,看会不会有人接受你的投诉。”领队懒得理他,招呼手下开始下泛渣之井。
“什么鬼扯的合约杀手,我从没听过这些,难道你要我遵循虚构出来的规则么?”尤比西奥一蹦三尺高,连连追问:“你凭什么约束我?要让我背弃对他人的承诺?”
“他这是在救你,刚成为獖羊的拥有者,倘若一个闪失丢了性命,岂不是很可惜?话说回来,你的那套恐吓显然对此妖无效,因为它原本就是死尸,任何感触都没有。”追击者立即挡住去路,打怀中掏出一沓破纸,神秘兮兮地说:“合约杀手就是与圣维塔莱签订外包协议,很有前途的。趁着烧尸闲暇,你读一读这份合约,可以了解我们的交战守则及各项福利!”
镇暴先遣队消失在黑幕之下的两分钟后,魂镰拽下最后一具女尸斩去首级,贝巴因道场方可陆续进人来清场。拉多克剃刀和琴弦在外早已等到不耐烦,刚见面便连珠炮般说起最新简报。这具怪尸不知何时混迹在佣兵当中,因外貌过于象人,所以谁都没注意。当瞧见圣维塔莱鱼贯而入,它突然从鹿血滩底部飞窜出来,沿途撂倒十余名红骷髅,飞也似闯进了道场!
与此同时,范胖与小樱桃也急切跑来,向他汇报与地底的兰开斯特们之间最后通话,因此获悉现在所有人都被困在一栋叫无解之地的图书馆里,正与人头马进行着殊死搏杀。
“该死,虽然整件事已基本水落石出,但仍有一个困惑始终没解开,大长老究竟是如何挣脱牢笼逃跑的?根本就是一道谜,或许是没人关心康斯坦丁的死活。而这条疏忽,恰恰是当下最关键的讯息,如果不设法搞清,那么追击而去的圣维塔莱,恐将惨遭不测!”
尤比西奥想到此,惊出浑身冷汗,不由抚着四人肩头叹息:“我不能看着小姐悲惨死去,所以打算建立一支奇兵。我无权要你们拿出性命来赌运,一切均取决于自愿。要不要随我上路,自己做决定!”
四人犹豫片刻,应了声好,便尾随着魂镰一头扎进泛渣之井,开始了长途奔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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