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一天过去了。回家的路上,梧惠与莫惟明在公寓门口相遇。看到他的时候,胳肢窝下还夹着几本厚重的、褪色的书。她问莫惟明昨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答曰:不记得,深更半夜了吧。梧惠又问他有什么收获,他说了什么九结八苦、七情六欲、五蕴四谛、三毒二取之类的。反正梧惠听得云里雾里,一句没懂。而且莫惟明的语速是那么快,语调又那么麻木,像是把这些文字记录死记硬背,都刻在了脑子里,却尚不能完全理解其意。
梧惠还想打听点什么,他反而急着回家,继续琢磨那些文字了。真不知道这家伙今天上班时是什么状态,有没有把手术刀落在病人肚子里。
周二来了,上午还算平静。启闻没有回来,也不知他有没有采访到睦月君,反正到了下午也不见他的影子。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才有个同事过来,对梧惠说:
“门口有人找你呢。”
“谁呀?”
梧惠通过观察同事的眼神,判断出这可能是一位熟人。但她一时想不起还能有谁。
“嗯……就是上次的那个,你弟弟,是吧?”
“我弟?”一秒的犹豫后,梧惠猝然回神,“这、这个——就说我不在!”
坏了,莫恩找上门了。她跟着莫惟明,把那些琐事调查得太过深入,竟把如月君的嘱咐忘在了脑后。她一阵懊恼,觉得自己确乎不负责任。虽然没有正式做出承诺,她还是感到难以摆脱的愧疚。她还没做好直接与莫恩坦言的准备,只得先做推脱。
同事有些迟疑:“这样真的好吗?你们,是吵架了吗?”
“不、不是的。就是他带来了很多麻烦的消息,我……我很困扰。我回头会给你们解释的,这次就先拜托了!就说我不在!我、我出外勤了。”
这位同事,并非办公室里最八卦的那位。他虽然感到不小的困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生怕出什么意外,梧惠连忙跑到走廊,绕到正门的窗边往楼下看。门口站着的的确是如月君的身影。炎炎夏日,没有任何人觉得他的围巾是那样反常。
梧惠亲眼见着同事给如月君说了什么。他没有反应,只是盯着同事看。看同事的样子,好像有些不适,便转过身回到报馆。于是如月君也不再等待,背过身离开了。
某一刻,他突然回头,似是看到楼上的梧惠。她猛地躲开,将身子紧紧贴在两窗间的墙壁上,祈祷如月君没有注意到她。
冷汗划过额头,梧惠宽慰自己,那么远,应当是看不到的。
然而,当梧惠终于回到自己家门口时,无端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不知道,但也不是很想知道。这便是所谓的第六感了,按照之前他们说的,似是和魂魄什么的有关。不过这不重要,她只想知道这种违和从何而来。
最好别是家里。这么想着,梧惠将钥匙戳进锁眼。可怕的是,那种不安加剧了。因为她隐约感到了一种微妙的阻滞,就好像,锁眼里残留了少许某物的碎屑。非常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并不影响使用——但确实存在。近日没有下雨,钥匙与锁并不容易生锈。
她硬着头皮打开门,第一件事便是拉了灯绳。客厅亮起来的那一刻,她稍微松了口气。没什么异常,但也不能大意。如果真有人入室行窃,还不确定对方是否离开。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在厨房、卧室之类的地方。上次,还是墨奕那家伙从窗里钻进来。可这次不是,这次的人显然是对门操作了什么。这更值得害怕了——梧惠经常觉得,人比鬼怪更吓人。
梧惠看了看其他房间虚掩的门,一时想不起自己离开时究竟有没有关过它们。她有点后悔就这么进来了。她现在有一种冲动,就是转身就跑,离开家,到楼上去拍莫惟明的房门求助。再怎么说是个男的,就算那细胳膊细腿可能还不如自己有劲儿,好歹长得高,稍微吓吓对方。再不济,出什么问题自己还能躲他身后。
就这么办了。她做出决定,不假思索地转过身。
门“砰”地关上了。
梧惠先是一惊,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心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接着她才看清,是侧方有什么长长的、白色的杆子,或者软鞭——总之是很灵活的什么,与门有所接触。那东西很像蛇,但纯白的蛇委实罕见,她没什么概念,一开始也就没往那边想。
梧惠还是没弄清那是什么。等她猛转过身时,已经没有任何这种东西的痕迹了。取而代之的,是客厅里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