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居然又飘起了雪花,落到地上还没回过神来,就化了,冷是真的冷,屋里暖和也是真的暖和。
今天的小院很热闹,仆人们也回来了,厨子甩开膀子哐哐做了一大桌子拿手菜。
异史山人、和尚、小徒弟,加上来串门的两个老秀才,团团坐下吃了起来,厨子的手艺又进步了,几人吃得十分尽兴。
和尚摸着吃得圆溜溜的肚子,先溜达到了书房,美美的沏了壶茶,异史山人和老秀才背着手,踱着四方步也到了书房,坐下喝和尚泡的茶,小徒弟勤快的跑前跑后,给他们添茶添水添碳。几人边喝茶水消食,边闲聊着,聊着聊着,话题说到了报恩上。
一个老秀才摸着稀疏的胡子,说道:“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该怎么报?恐怕,唯有命还了。”老秀才说完,抿了口茶,继续道:“老朽早年间听过这么个报恩的故事,今天就说给大家伙听听。”
众人听了,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连小徒弟也搬了个小板凳,双手托腮,认真的看着老秀才,等他说,老秀才清了清嗓子,缓缓的说了起来。
***
武承休是辽阳人,性情舒朗,交游广阔,和他来往的人都是士林名士。
一天夜里,武承休梦见一个人对他说:“公子的朋友遍布海内外,但是这些人都不是你的真朋友,唯独只有一个人才是你的患难之交,你怎么反倒不认识?”
武承休问是什么人,那人说:“田七郎不就是吗?”
武承休从梦中醒来,只感觉十分诧异,这田七郎到底是谁?
武承休对田七郎很好奇,后来只要和朋友一起游玩,就和他们打听田七郎。终于,武承休有一个朋友知道田七郎这个人,说他是东村的一个猎户,武承休打听清楚田七郎家的住址后,就郑重的去他家拜访。
到了田家,武承休下马,举起马鞭敲田家的门,没多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出来开门,只见这个年轻人长得虎目蜂腰,双目炯炯,很是精神!
年轻人戴着一顶油腻腻的帽子,穿着条黑色的犊鼻裤,上面摞满了补丁,拱手问武承休来此有何贵干?
武承休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假借行路时身体不适,想借贵地休息休息,同时还向他打听认不认识田七郎。
田七郎诧异于这个陌生人怎么会打听自己,但还是领着武承休进了院子。
武承休进来后看过去,田家只有破旧的几间屋子,墙壁横七竖八的由一些木条支撑着,感觉随时都要倒下来的样子,田七郎将武承休领进了一间小屋子,武承休看到这间屋子里挂满了虎皮、狼皮等皮革,连个可以坐的地方都没有。
田七郎取过一张虎皮,直接铺在地上,请武承休坐。武承休坐下,和田七郎攀谈起来。
田七郎言词质朴,几句话后,武承休对田七郎很是欣赏喜爱,当即就拿出一些银子出来,说是给他贴补家用,田七郎坚持不肯收,但武承休执意要给,田七郎见无法拒绝,只好说要进去问一问母亲。
没多久,田七郎就回来了,将银子还给武承休,说母亲不肯收这个银子。武承休再三再四的要送,正在两人拉扯的时候,田母颤颤巍巍的走来了,厉声道:“老身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绝不会然他去侍奉权贵!”
武承休听了,收起银子,惭愧告辞,回去的路上,他反复思量刚才在田家的事,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田母会是那般反应?
恰好田七郎去问母亲的时候,武承休的一个仆人听到了他和他母亲的对话,见主人为此烦恼,仆人便将那段对话告诉了主人。
原来,田七郎拿着银子,对母亲说起了有个贵人送钱的事,田母说道:“我看那个公子脸上有晦纹,将来必定会遭遇大祸。老话说,受人知者分人忧、受人恩者急人难。富人受人恩惠,可以拿钱报答,但穷人受了人恩惠,就只能用义气去报了。无缘无故得了人家的厚赠,这不是好兆头,将来,恐怕得用你的姓名去还!”
武承休听了仆人转述的这番话,深深感叹田母的贤德,同时,也更加的倾慕田七郎。
第二天,武承休设宴,邀请田七郎,但田七郎推辞不来,武承休见请不来田七郎,干脆又去了田家,坐下就问田七郎要酒喝。
田七郎拿出酒,又摆上鹿脯,尽最大的能力款待武承休,没有一点失礼的地方。